早安!2015年〈清晨〉……
在清晨光線還在醞釀準備時候,提早說一聲「早安」,真好!
能夠跟隨著創作坊的音樂故事,飄洋過海,流動到遙遠的北歐,聽挪威音樂家葛利格〈清晨〉樂音裡的第一聲長笛清揚,真的很美好。
忍不住遙想起從遠古到維京時代(793--1066)一直和瑞典、丹麥共有歷史而後組成卡爾馬聯合時代的挪威。在充滿衝突與掙扎的歷史背景,以及荒寒艱難的地理條件下,展現深沈的人文關懷,重視社會福利,實行免費教育,強調文化特色,文學興盛時間很遲,根植卻極深厚。
民族詩人韋格朗(Henrik Wergeland,1808--1845)熱情的革命性詩篇和演說,醞釀成挪威「國家浪漫文學」時代;劇作家易卜生(Henrik Ibsen,1828--1906)在極端寫實的中產階級背景下,用簡練的戲劇行動發展精闢透徹的對話和嚴密深遂的思想,為歐洲戲劇舞台引入一種新的道德分析體制。特異的歷史背景、地理條件、物質文明、人文精神和煙遠的英雄神話、歌謠傳奇……,凸顯出北歐文化豐厚的人文基礎,孕養出兩位諾貝爾文學獎作家。1920年哈姆生(Knut Hamsun,1859--1952)的《大地的成長》和1928年溫塞特(Sigrid Undset,1882--1928)的《克里斯汀•拉夫朗的女兒》。
北歐國家的每一個創作者,全都深受神話傳說與民間故事的影響。不斷整理、改寫,重新注入生命的兒童故事、民間傳說、寓言、史詩、寓言、童謠……,以及繞逐在荒原、魔咒、英雄、強盜、戰爭、歷險的無邊想像,一點一滴,在英雄抗爭的崇高蒼涼之外,衍生出一種拔高到壯闊視野。
十月的某個清晨,天氣突然轉涼,寒意讓沉睡中的我,冷到睜開眼起身,把踢到了一旁的被子拉回覆蓋。此時,鐘面指著五點半,躺在床上往窗外看去,天空還是靛藍色,街道上人車稀少,寂靜之中,可以聽見幾條街外一隻小狗的吠叫。
挪威作曲家葛利格,有一首著名的作品就在描寫〈清晨〉。他最初並不是為了生活中某一天的清晨而寫,而是為了一部劇本《皮爾金》所寫。《皮爾金》是挪威最重要的文學家之一易卜生以挪威民間的一個角色所寫成。易卜生筆下半虛構、半真實的主角皮爾金,擁有隨心所欲、不顧他人的性格,並永遠對自己抱持著旁人怎麼想都想不透的自負在過生活。
皮爾金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從挪威的山村出走,跑去從事黑奴販賣,致富之後在非洲的摩洛哥享樂,卻又因和別人發生衝突,失去所有財富。他遊走在荒涼的撒哈拉沙漠中,被夜裡的冷風吹得體寒、心寒,突然,遙遠地平線上升起一絲絲日光,他感受著這些光芒,內心再度獲得了前行的力量。
葛利格在寫這段音樂時,把劇本中原本沒有著墨清晨的光影變幻描寫得特別細膩。音樂一開始,長笛吹出了一段悠緩,略有起伏的旋律,接著,雙簧管接過這條旋律,雖然是吹奏重複的音,但因為音色改變,聽起來有著不同的光彩。在各自輪流浮現後,光芒越來越強烈,旋律也越來越急切,宛如一道道光束爭相照耀,最後所有光束匯聚於一,最終成為靜定的金黃日光,將沙漠籠罩。
太陽的出現對身處高緯度的挪威而言,特別重要。挪威一年中要經歷許多黑夜比白天長的日子,有時甚至連日都不會出現太陽,所以每到了夏天,白日較長,天氣晴朗,曬太陽就成了挪威人最期待的事。當葛利格利用一次次相疊的旋律呈現「清晨」,正把陽光再度冉冉升起,鼓舞了期待與希望的心情也寫了出來。
葛利格活著時的挪威,還是在瑞典統治下的國家,它的文化、藝術發展受制於人,處境宛如寒冬之夜,無法生長。在這樣的情勢下,居民唯一能努力的,就是想辦法好好活著。易卜生之所以會寫下《皮爾金》,正是為了批判當時許多挪威人只顧著自己生存,不管群體發展,造成社會瀰漫著自私自利的心態。反觀葛利格則以不同方式面對這個問題,他為清晨場景寫出了「美麗的聲響」,為挪威人留下一份期許與祝福:無論夜再黑再長,終將有動人的破曉。
葛利格一生都在把生活周遭聽見的民謠聲響,融合求學時於萊比錫學習到最核心的音樂技法,創作出屬於挪威的音樂。儘管挪威要到1905年才脫離瑞典掌控,但葛利格早已用他在此之前的62年歲月,為獨立前的挪威作了最紮實的文化準備。他的出現,是現今多次被評鑑為最適合人居的美好挪威,在長達500年被統治的長夜中,最初升起的其中一道光束;他的音樂,讓人體會到清晨迷人的變幻之美,也體會到陽光重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