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奔回喬家的途中，由於我的倉皇失措，竟然毫無發覺外面正下著雷陣雨。因此當小嬸嬸見到我渾身濕淋淋的模樣，相當的驚慌，連忙督促我趕緊回房間換乾淨的衣服，並要我洗個熱水澡，我自知理虧，只好乖乖的照做。

晚飯後，姑姑說她有看到我留下的紙條，關心的問我下午去了那兒，又怕我再被雨濕淋，吩咐堂弟無論我人在何處，務必接我回來。為了不讓姑姑替我擔憂，只告訴他們，我在附近散步時，因走遠了，來不及回家拿傘。但說完之後，不知為何我的頭開始疼痛起來了，很想回房休息。

姑姑見我臉色變得蒼白，呼吸微微急促，便說，『鈺兒，快去休息吧，別病著了呀！』回頭又吩咐小嬸嬸，『麗雲，記得熬些薑湯給鈺兒喝！』

小嬸嬸點頭應了，『嗯。 』

回到房間，我躺在柔軟舒服的床上，全身竟是酸軟無力，會不會是感冒了？這時，右手在無意之中摸到像石頭一樣硬的東西，於是拿起來一看。我的天啊！我怎把玉珮給帶回來了？這下子我豈不是成了小偷了？不不不！這玉珮，改日必須歸還！

我躺了一會兒，小嬸嬸端著薑湯緩步走進來，我想翻身坐起來，突覺胸口一陣劇痛，霎時竟然暈眩了過去。

在昏迷中，依稀彷彿，有雙纖細的手輕輕的為我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又依稀彷彿，耳邊聽見了姑姑著急不安的聲音，並且不停的呼喚我的名字。

我知道自己渾身發燒，嘴裡不斷輕喊著，『媽‧‧‧媽‧‧‧妳在那裡？媽‧‧‧我覺得好難過啊‧‧‧頭很疼呢‧‧‧』

朦朧之中，祖父的臉居然出現，朦朧之中，好像聽見瓊慧的聒噪聲音，但突然又變成芙園裡那個女孩子的聲音了。

她反複的說，『別急著走呀！快回來啊！快回來啊！快回來啊！‧‧‧』

我就這樣一陣昏迷，一陣清醒，一陣幻覺，一陣現實。有時覺得遠在加拿大的母親就在身邊照顧著我，有時卻又發覺不是。不知過了多久，我聞到了濃郁的藥草味道，可是雙眼還是毫無力氣睜開來。

當我漸漸回復意識，發覺那雙纖細的手又在我的額頭上輕撫，有女子的聲音對旁邊輕喊，『總算燒退了！霽月、彩雲！快把藥煎了，小姐醒後立刻餵她喝下，快去呀！』

原本想起身說自己已沒事了，誰知我又昏睡過去了。

再度醒來時，我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像古代閨女所睡的雅床，而且是木板所製的，有些硬邦邦，躺著很不舒服。再看看四周，見所處之地像極了芙園裡那個被我闖入的房間，只是多了張書桌及椅子。書桌旁的茶几上，並列著一張瑤琴和幾本書。

呃‧‧‧我怎會在這樣的地方？喬家的四合院呢？姑姑呢？小嬸嬸和堂弟呢？這是那兒？難道我發高燒不治，已經死了不成？

正當百思不解的時候，突然有人打斷我的思緒，『小姐醒了！霽月！快把藥端來！小姐醒了！』這聲音輕脆悅耳，但從未聽過，她是誰呀？

不久後，門外跑進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身著翠綠色的清朝旗服，手上端著盤子。

清朝旗服？呵，這裡在拍戲嗎？還是我病胡塗了？不過，這一連串的問號不知該如何開口問‧‧‧

那小姑娘雙手捧了一個拖盤進來，盤中擺著一個紅花瓷碗，藥味四散了整個房間。我仔細端詳眼前的小姑娘，只見她一張瓜子臉，秀麗嬌小，十分可愛，約莫十三四歲。

她一雙清澈的明眸凝視著我，含笑地輕聲問，『小姐覺得好些了嗎？夫人吩咐，等小姐醒來，馬上把這碗藥喝完。霽月知道小姐最不喜苦苦的藥味了，可小姐要先顧好身子才行。』

接著，她在碗中舀了一匙湯藥，往我嘴裡餵。不知是何原因，我居然會很信任這個小姑娘而讓她餵藥，也不怕她在碗裡下毒藥，深深覺得她頗有親切感，絕不會害我，但心中兀自一片迷惘。

喝了幾口，發覺藥並不苦，竟然是微甜的滋味。

等她餵完藥後，我囁嚅著問，『小姑娘，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會在這裡？喬家的四合院呢？‧‧‧現在喬姑姑一定很擔心我。妳能不能‧‧‧送我回去呀？』

她聽了之後，馬上一愣，急忙問，『小姐！妳說啥呀？這兒是妳的家呀！是不是藥煎得太苦？對不起‧‧‧小姐，霽月發誓，下次一定多放冰糖！』

霽月？她叫霽月？她剛才叫我小姐，可是我認識她嗎？這兒怎會是我的家呢？

『霽月，妳聽好，我不是‧‧‧』我正要解釋，忽然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又打斷我的話。

一個貌似電影明星的中年婦人，與另一個穿著打扮和霽月一模一樣的女孩同時進房。那婦人見我醒了，溫柔的對我微笑，神情非常慈祥。

她走過來坐在床邊，輕聲細語的說，『謝天謝地啊，妳這小命兒總算又撿回來了。記住，往後不許在雨中賞花，就是撐傘也不行。瞧妳病懨懨的模樣兒，爹娘看了很心疼。唉，小鈺兒，妳又瘦了許些。』她轉頭喊道，『彩雲！吩咐廚子多煮一些小姐愛吃的菜。』然後又回過頭看我，『小鈺兒，這幾天妳就待在家裡別出門，等身子好了些，方能離開房門，別再使性子了，好嗎？』

她溫柔的聲音如同她人一樣的柔美，聽得我不知如何回話，只是傻呼呼的望著她。

不過，她身後的女孩立即喊道，『是，夫人！』語畢，馬上轉身跑了出去。

『小鈺兒，是否覺得身子又不適了？來，讓娘測測妳的體溫。』

接著她伸出手，輕輕放在我的額頭上。咦？她觸摸我的感覺，好似在昏迷中時的那雙溫暖的手‧‧‧

過了一會兒，她收回手，微笑說，『燒是退了，娘這下終於可以安心了！小鈺兒是否想見詠絮社的姐妹？別急，她們過兩天就會來探望妳。』

什麼？眼前的電影明星是我娘？這‧‧‧不會吧！我就算是燒壞了腦袋，也不該連母親的長相給忘了啊！更何況母親臉上的皺紋比她多了很多呢！還有什麼詠絮社的姐妹？又是些什麼人呀？我的天啊，她的一句話聽得我一頭霧水，完完全全迷失了！我多半是在做夢吧‧‧‧

『這‧‧‧我‧‧‧我病了多久了？』我又開始囁嚅的問。

『整整兩天了！若不是菩薩保佑，妳爹差點兒就要把城裡頭的大夫全給捉來呢！』她笑道。

『兩天了‧‧‧』難道姑姑不知道我失蹤了？

『小鈺兒，妳得老實的留在房裡，不許出去。娘到廚房瞧瞧，怕那些廚子們又忘了鈺兒喜歡的口味，妳又會藉機不吃。』她慈愛的摸了摸我的臉頰，接著回頭向霽月交代，『霽月，好好照顧小姐，別讓她四處亂跑，我待會再來看小姐。』

『是，夫人！』

待“娘”離開後，霽月問我，『小姐，想喝水嗎？還是要霽月幫小姐梳頭？』

『梳頭？有鏡子嗎？我想照鏡子！』

霽月一聽，馬上從梳妝臺上取來一面銅鏡。

我死盯著這面銅鏡好久，鏡面很黑，實在看不清楚鏡中的我，究竟是何模樣，依稀只見到自己的容貌有些不同，頭髮也變得很長。

『小姐想梳頭嗎？』霽月笑著問。

『霽月，現在是誰當皇帝？』我感到有些不安了。

『弘曆！』

『弘曆是誰？』我對歷史一直沒興趣，因此聽到這名字，完全沒印象。

『乾隆皇帝啊！小姐忘啦？』霽月睜大圓滾滾的眼睛。

『呵，沒忘沒忘！原來是乾隆皇帝啊‧‧‧』我心一震，暗自喊著，天啊！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呢？我居然穿越了！靈魂交換，就像漫畫小說裡的劇情一樣的穿越古代，而且一穿，就是兩百多年前的清朝！

『小姐想不想梳頭？』霽月又重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