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天，鬧鐘一響，又要展開忙碌的一天了。

蘇若雪開車送曲默上班之後，便匆忙的駛向雜誌社，因為兩人的工作地點隔了三十分鐘車程，故此她必須儘快趕到雜誌社，處理昨天未完成的稿子，好交出去，讓編輯部做最後的編排，雜誌才能如期出版。

車子快到雜誌社的大樓時，手機突然響了，蘇若雪伸手按掛在耳上的藍牙〈無線耳機〉，冷冷的接聽，『每天這個時候打來，你還真討賤。』

電話那端傳來男子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小雪啊，妳每次一接到我的電話，都說同樣的話，不覺煩膩嗎？要不要換個詞啊？』

蘇若雪只覺得可笑，鄙夷的嗤了一聲，『秦偉德，你未免太自認風趣了。如果不喜歡，以後別打電話來騷擾我。』

秦偉德笑嘻嘻的埋怨，『呵呵，美麗的小雪，妳還真無情唷！我打電話給未婚妻，怎能說是騷擾呢？』

蘇若雪將車子停靠路邊，熄了車子引擎，然後拿起公事包下車，平靜的說，『我要去忙了。』接著，快速掛斷手機，拔下藍牙，將它塞進公事包裡，完全不理會秦偉德感受，一臉冷漠的走進雜誌社。

秦偉德痴迷的看著被掛斷得手機，俊美的臉上漸漸佈滿了沮喪的神情，愣了好久，最後微微一笑，恢復以往的自信，嘴邊上揚，『呵呵，小雪，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不臣服在我的腳下，妳究竟能逃去那兒？』

到了午休，曲默依照公司規矩，事先向老闆報備，她約了葉總吃飯，可能會晚歸。老闆得知，笑呵呵的吩咐曲默，要她帶葉總到葉總想去的餐館，不可怠慢公司的大客戶，一切開銷公司全數負責。

曲默點頭，『知道了，老闆。』

老闆又重複囉嗦了幾句，才放走曲默，讓曲默懷疑他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怎麼比以前還要嘮叨啊？是不是年紀越老就越嘮叨？有些擔心自己變老的時候，會像老闆那樣的嘮叨，到時候蘇若雪可能會因此而嫌棄自己了。

曲默搖著頭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拿手提包，鄰桌陳嘉儀立即站了起來，附耳低聲問，『出去和葉總吃飯？』

曲默不由自主的將身子退後一步，笑著說，『嗯，是啊，老闆有交代，不能得罪公司的大客戶。』

陳嘉儀緩緩坐下來，很慎重其事的低聲說，『那麼出去見大客戶時，千萬要小心一點，記得早點回來哦！』

曲默愣了一下，不懂究竟該小心什麼，突然想起她之前警戒過自己，葉總喜歡女人的事，立刻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於是無所謂的笑了笑，『唉，妳想太多了啦！人家葉總人漂亮又有錢，年紀也比我大了很多，根本就不會打我的主意啦！我快遲到了，待會見了！』說完之後，便拿起手提包，然後轉身快步離開辦公室。

陳嘉儀眼睛直直瞅著曲默離去的背影，嘖嘖了幾聲，然後陷入沉思之中。

這個曲默到底是天真還是笨蛋？以前葉總從不跟公司的人吃飯，可是遇到曲默之後，幾乎是每個禮拜約她出去談生意，還請她吃飯。連瞎子都看得出來葉總對她別有用心，怎麼她總是一副與她無關的樣子？她長得不是很漂亮，嚴格算起來，應該是清秀佳人的那一型吧！嗯，或許是現代人的審美觀念變了，那些沒有意識到自己魅力的人，反而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哈！我知道了！這應該就是漫畫中所謂的天然呆吧！難怪公司很多男同事都對她有意思，連女人也被她吸引了，原來他們就是喜歡她的“呆”！可惜自己太精明了，才會冷酷無情的趕走那些蒼蠅。可是天然呆真的很不容易模仿，不是一般人都可以學會的，而且再怎麼聰明也是學不來。唉，算了，寧缺勿濫才是正確的觀念！吃飯吃飯‧‧‧我真的想太多了‧‧‧想太多了‧‧‧

曲默一出公司，葉總已將車子停在公司大門前，並且很有耐性的坐在車子裡等候，見曲默從公司走出來，立即笑著打開車門讓曲默進來。葉總本身有車子，而且是進口的賓士車，因此很理所當然的接送曲默。

『對不起，葉總，讓您久等了。』曲默坐進車子，馬上向她致歉。

葉總側著頭看她一眼，眼神非常柔和，並且臉上漾起美麗的笑容，『妳不用道歉，只要妳肯出來，就算要我再等幾個鐘頭，我也是心甘情願。』

曲默稍微愣住了，一時無法明白，也不想明白話中的涵意，趕緊轉了話鋒，『葉總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其實是老闆出錢。

『嗯，現在突然想吃海鮮。』葉總發動車子，慢慢駛向大馬路。

『海鮮？』曲默摸了摸額頭，思考了一會，然後低聲嘟噥，『台北有那一家的海鮮比較好吃呢？民生路有一家海鮮館挺不錯，價廉物鮮，可是客人太多，必須等很久才有空位。師大路的巷子裡也有人氣很夯〈很紅〉的海鮮店，可是有些髒亂，巷子也太小，不能停車‧‧‧』

『我們去淡水吃海鮮，那兒有一家漁人海鮮店，魚蝦都是當天捕捉來的，超級新鮮呢！』葉總打斷曲默的喃喃自語。

『哦，好！就依您的意思吧！』曲默笑著說，心中卻是無奈的想，淡水離這兒有點遠，雖已向老闆報備，不用急著趕回來上班，但來回可能要花上一兩個鐘頭，可又不能拒絕，只好聽憑尊便了。

曲默繫上安全帶，悄悄環顧車子裡的設備，暗自驚歎。車子裡該有的都有，衛星導航，MP3，高級黑色皮椅，而且還聞到花的香氣。大概是清香劑，馥郁卻不嗆鼻，坐著裡頭可真舒服。以前坐她的車子，總是正襟危坐，兩眼直視前方，管他究竟是高級車，還是平民車，是香水氣味，還是清香劑氣味，反正就是不能得罪大客戶。可是，自從蘇若雪買了白色喜美，對車子突然產生了興趣，可以分辨車子的性能及價值。只是目前雖然對車子略知一二，但葉總的車子除了看得出來是賓士的三星標誌，其餘的完全不懂。什麼 S 600 ？什麼幾 CC 引擎，唉，至今依然不懂。有人常說男人喜歡香車美人，自己不是男人，不是那麼喜歡香車，可對美人卻是抵擋不住了，所以才會被蘇若雪給擄獲了。

『默默，我可以叫妳默默嗎？』葉總轉過頭看曲默，眼裡充滿期待的神情。

『呃‧‧‧當然可以啊！』曲默有些訝異，她怎麼突然想改口叫我默默了？不過妳都已經叫了，我能婉拒嗎？

葉總看著曲默滿臉錯愕的模樣，一陣輕笑，『呵呵，默默，妳真可愛，我很喜歡！』

曲默一聽，頓時有些傻掉，勉強的笑了笑，有些結舌，『哦‧‧‧謝‧‧‧謝謝葉總誇獎。』

若是以前聽到這句話，曲默絕不會往其他的方面去想，可是陳嘉儀的一番話，讓曲默開始迷思了。曲默習慣沉浸在單純的世界裡，單純的工作，單純的領取薪水，單純的喜歡蘇若雪，單純的和她同居，從不奢望能擁有永久的幸福，也不想過要更上層樓，日子得過且過，用不著辛苦的爭取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過，曲默面對葉總這樣人物，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因此她現在只希望安然的去淡水吃海鮮，接著安然的回到公司上班，然後安然的回家吃蘇若雪煮的飯菜，平順又單純。

『不用客氣。』

葉總又是一陣輕笑，成熟幹練的臉龐上散發出無限的媚態，看了曲默一眼之後，油門加快，在承德路左轉，直上大度路，往淡水的方向駛去。

接下來，葉總只聊了一些漁人海鮮餐館的菜餚。那家店的老闆曾經是漁人，自從台灣漁船常捕捉不到好魚蝦之後，便改開了一家海鮮店。店面雖小，但菜單都是老闆當天出海捕到什麼，就煮什麼，所以全是非常新鮮的海產。

『海鮮若不新鮮，那就稱不上是海鮮了。』葉總聊了一會，對漁人海鮮餐館下了總結論。

曲默聽著聽著，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嘗嘗漁人所煮出來的“超鮮”海產，肯定是非常的好吃！

過了沒多久，葉總將車子停在淡水中正路旁，『漁人店在巷子裡，我們走路進去。』

『嗯，好。』

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穿過幾條街，終於來到葉總口中所說的漁人海鮮餐館。曲默抬頭一看，店面果然比其他餐館小了許多，裡面只有兩張餐桌和幾張椅子。不過，裝潢佈置簡單，牆上掛滿了大海螺，海馬，海星，以及罕見的貝殼，很有漁人的作風及氣息。

兩人一進漁人店，老闆立即迎了上來，他的皮膚因長期曝露陽光底下，黑黝得會發亮，但看起來非常健康。

他笑著說，『葉小姐，歡迎歡迎，請裡邊兒坐！今天運氣真好，妳定的菜都上鉤了，先喝杯涼水，很快就上菜！』

『好，我們坐老位子。』葉總轉頭對曲默說，『默默，我們先坐下來喝杯涼水，待會妳就可以嘗到最鮮美的海味。』

『嗯。』曲默見她與店老闆如此熟絡，心想她一定是這家海鮮餐館的常客。

『來這家店吃飯必須先預約，不然的話，來了也是什麼都會吃不到。』葉總輕吮了老闆端來的涼水，繼續說，『老闆姓陳，是半退休的漁人，獨自經營這一家店。因為喜歡釣魚，也喜歡燒菜，所以才開了海鮮店。除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也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哇，真是一舉兩得！』曲默聽得好羨慕，這世上沒有幾人是按著自己的興趣而工作。

這時，新鮮美味的菜陸續上桌了，陳老闆露出兩排微黃且參差不齊的牙齒，笑著說，『燒烤目鰱，蔥油蒸鱈魚，酥炸黃魚，還有竹筍炒鳳絲。葉小姐，菜都齊了，妳們慢慢用哈！』末了，問道，『需要啤酒嗎？』

『不用了，陳老闆，今天開車過來，不能喝酒。』葉總拿起筷子，先嘗了一口，微笑的說，『這條黃魚還不錯，夠鮮美。』

『那是當然！今天凌晨才釣到的，不可能不鮮美哦！』陳老闆很自豪的笑著說，然後又說，『妳們慢慢吃，我到後面清洗鍋子了！』說完，便走開了。

『默默，來，嘗嘗這條鮮魚。』葉總夾了一塊酥炸黃魚，送到曲默的嘴邊，很明顯的是想要餵她吃魚。

曲默慌張的握住筷子，微微低下頭，有些尷尬的說，『呃‧‧‧葉總，我自己來吧！』

『好吧。』葉總沒有強迫她，只將那塊酥炸黃魚放進曲默的碗裡。

曲默暗自鬆了口氣，趕緊夾起碗裡的魚，往嘴裡一送，嚼了幾口，驚喜的歎道，『哇塞！果然好鮮美哦！沒想到海鮮是這麼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葉總溫柔的笑。

『嗯！』

曲默二話不說，馬上動起筷子朵頤大嚼，兩邊臉頰塞得鼓鼓的，嘴邊還沾了幾滴醬汁。

葉總看著曲默吃東西像個孩子的可愛模樣，情不自禁的拿起餐巾幫她擦嘴，失笑的說，『吃慢些，別噎著了。』

曲默愣了愣，想起昨晚蘇若雪也說了同樣的話，一顆心不禁飛揚了起來，因為她還是比較喜歡溫柔的蘇若雪。

葉總見曲默臉上悄悄露出笑容，抿嘴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眨著眼，靜靜望著曲默的吃相，然後才開始吃飯。

『葉總，我已經吃得很飽，這些海鮮實在太好吃了！老闆的廚藝也是一極棒！』曲默放下碗筷，心滿意足的說道，隨後很堅決的說，『葉總，這頓飯一定要讓我請！』

葉總呵呵笑道，『可惜吃飯的錢我已經付了，所以如果要請客也要等下一次吧！』

『嗯，好吧！』曲默有些失望。

葉總從椅子站了起來，『下午公司有個會要開，我們現在可以直接回台北了。』

『哦，好，那麼我們走吧！』

曲默漫不經心的跟著葉總離開漁人海鮮餐館，心中卻是感到奇怪，我一直坐在她的身邊，怎麼不知道她已經付了錢了。難道她是可以記帳？或者早已預付了？

於是狐疑的問，『葉總是什麼時候付的錢？』

兩人坐上車之後，葉總才回答曲默心中的問題，『打電話定位子時，我已預付了。』

『哦，那葉總付了多少錢？』曲默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還清這頓飯，反正可以向公司報帳。

『嗯‧‧‧好像是一萬多吧！』葉總輕聲回答。

曲默睜大眼睛，驚訝的問，『咦？這麼貴啊？才四道菜耶！』一萬多塊等於是她半個月的薪水，怎向公司報帳？

『這要從漁船的油錢和老闆釣魚的耐心算起，還有依照之前和老闆的約定，我定的菜都到齊了，因此這一餐付一萬多塊並不會很貴。』葉總毫不在乎的說。

『哦，若是如此，還真的是物有所值，這一餐的確是不會很貴。』曲默訕訕而笑，暗歎很多有錢人不把金錢當一回事，使她感到貧富懸殊，幸好蘇若雪除了買名牌衣服，不會如此隨意揮霍。

葉總照慣例送她回公司，不過當車子駛近公司大門，曲默便看見兩個熟悉的人影，那兩個人影也發現坐在賓士車子裡的曲默。

『葉總，謝謝您送我回來，麻煩您往路邊停靠，我朋友正在公司門口等我。』曲默很有禮貌的說。

『是站在前面的那兩個人嗎？』葉總好奇的問。

『嗯。』

『那個留長髮的女孩看妳的眼神有點不一樣，對妳似乎很關切。』葉總轉頭看著曲默。

『呵，她們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當然對我很關切。』曲默解開安全帶，『葉總，我們再電話連絡吧！』

『好，下次再見了。』葉總盈盈笑道。

曲默下了車，立即奔向公司大門，很高興的問，『嗨！阿潘，小欣，妳們怎麼來了？』

潘曉美舉起手，在她頭上賞了幾個栗爆，大聲罵道，『笨蛋！妳的手機咧？還敢問我們怎麼來了？！』

林欣用力推開潘曉美，瞪著她責斥，『潘曉美，妳幹嘛啦！又打又罵的，默默不是妳的小孩，不許這樣欺負她！』

潘曉美咬牙切齒的瞪了回去，『我又沒用力！』

『沒用力也會疼的！』

曲默趕緊插嘴，『小欣，阿潘真的沒用力，打了也不會疼的。』

林欣輕揉著曲默的頭，有些疼惜的問，『真的不疼嗎？』

『嗯，不疼。可是妳們為什麼來了？有重要的事情嗎？』

潘曉美有些不悅的解釋，『哼，妳這個糊塗蟲把手機丟在辦公室，我們只好打到公司去，妳同事說妳出去應酬吃飯，會晚一點回來，所以我們就跑來這兒等妳了！』

曲默匆忙的離開公司，竟然忘了帶上手機，害得她們待在這兒苦苦的等候，有些過意不去，

『妳們等很久了？』

林欣搖頭，『不久，大約半個鐘頭。』

『那妳們是不是有急事找我？』她們很少跑來公司找她，所以覺得奇怪。

林欣雙眼瞅緊著曲默，問道，『那個送妳回來的女人就是葉總嗎？她為什麼看妳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

『呃‧‧‧』

曲默一聽，立即囧了，林欣怎麼會跟葉總問同樣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