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遠路的起點與終點
這幾年來,有許多溫純靜美的讀書記憶,都與讀原典有關。
說起來汗顏,除了少數幾部書,諸如東觀漢記,或是淮南子之外的諸子史料是無所謂而讀的之外,大部分的文本,都是為了寫文章或修課,或是寫修課的文章。
博一上學期兩門課,一門專注地讀了論語孟子,一門則是非常難讀的韓詩外傳、新書和新語,桂師看了我的報告,第一句評語就是,這麼短的時間裡,讀了這麼多原典,真是難為你了──光是看到老師這句話,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那兩門課,我還在學讀原典的功課,用的方法是最拙劣的,看到重要的,就拿隨意貼貼起來,然後在書上以鉛筆畫線,第一本論語,我還是用紅筆畫的線,歪歪斜斜,被使君囫圇吞棗地罵了一番,下回決定改用鉛筆──
在讀的過程,發現許多意想不到的觸點,每一個關鍵字都要查同時代的諸子是如何使用的,又代表何種意義,作者如何透過這些爛熟的詞彙,架構出一個屬於自身的思想體系,它改變我聽從陳言套語的習慣,例如孟子到底繼承了孔子什麼?又轉變了什麼?我知道諸多論著都有觸及,然而當我返回文本,那些陳言套語就受到我一次次的質疑,即使出於朱子,我都想要重新理解。
而最深刻的一次,就是王弼易學,我深深「相信」王弼一定受到漢易的影響,朱伯崑先生也有提過,但易學研究者都用王弼之異論證他對漢易的超克,然而當我把荀爽、虞翻的注與王弼注逐一比對時,又出現了許多令我訝異的結果,事實上,那篇論文是失敗的,我沒有能力解決這問題,而且光讀李鼎祚的周易即解已經讓我筋疲力竭,然而乍現的靈光,以及深夜裡孤燈照耀的關鍵字突然跳出來的瞬間,都令人深深感激。
從原典本身,我拉開所有關於學問的幻想與求實的旅程,到如今,我仍習慣在書包裡放一本正在寫或有興趣的原典本身,從一個字,到一段,到一篇,到一條脈絡,到一種思維方法,即使重讀都興致盎然,那不是樂譜,不會因為我的閱讀或深談就煥發光彩奪目的音樂,但他用一種屬於中國哲學自己的聲音與力道,震撼我的生命,引發我的共鳴。
◎還有,感謝使君,沒有他,沒有他凝望我奮戰,我或許就沒有如此一無反顧的勇氣,面對那些陌生或重溫的原典,你就和你的左傳在一起,陪伴我,以及我的兩漢諸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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