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4-24 18:03:23Essence

背叛的背叛


夜半的柴山,臨海的平台,太溫暖的擁抱,因陌生而心安。
遠處漁船燈光微黯,在波濤中靜靜挪移,海潮襲來退去,打在礁石卻聽不到回響,只是無聲的吸納。風吹去你的話語,你附耳低喃,只感到氣息而失去意義。
手機鈴聲穿透海潮與夜風,基地台準確地揪住了你,你掩著手機略帶歉意的離去,聳肩地任你離開,借來的伴侶終得歸還,濕氣與鹹風緊緊攫裹,徒留眼前一片無限闃黯恣意擴散,盪搖的光影明滅,緩緩潛行。

你離去後,風忒大,少了你的屏障便肆虐起來。我聽著不遠處兩個男子的對話,悄聲地吐吶,時間失去了意義,風吹痛了我引領的頰(但又企盼著什麼?),塵粒晃進我的眼,漸漸感受到悲哀襲捲,彷彿有些濕潤,但是源於何處的深沉?心裡飄進一顆細沙,耗盡氣力仍無法驅離,流下痛的潔淨,殘餘入侵者的印記,只得承受。或悔或痛或麻木的淚水也洗不去心版上的雜沓步履,凌亂,仍有節奏,恣意,但隱有劇本。

你回到身旁,掏出防風打火機點燃了煙,遞來已著的煙,你的煩憂夾在煙中撲面而來,訴說著她的麻煩與無理,我靜默的聽著,意識到自身的突兀存在-在偷來的時間裡,看似瀟灑的表面朋友,佯裝出曖昧的幸福,我們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你的擁抱很是實在,手心的溫度也剛好,涼的唇、熱的舌滲著菸草的氣味,胸膛的厚實與肩膀的高度一切都合意,但卻是別人的權利。
「偷吃」,你的定義,「背叛」,我的詮釋。背叛對我而言已不陌生,熟稔地像生命週期的規律,似傷風感冒總難免,但一定會過去,而後便又窩在老位子裡打盹,「偷吃要懂得擦嘴」,我的他是如此的深明大義,我想他必不知道我主演過的一幕幕荒誕。
自現實中逃逸的你,與在現實中藏匿的我,一對陌生男女在陌生的海濱,尋求一份共同的安心,各自脫出常軌,看似自由的肉體實被質押,假愛情之名的惰性封印。

「我們不要講愛情。」你說,我同意。愛情的責任屬性遠超於其他浪漫甜蜜,喜歡甚至也是不必要的,只要純粹的陪伴,聽風、聽海、聽耳畔逸去的語梢。
「那我們要達到怎樣的關係?」我問出了所有女人會有的追根究底,卻失去聽取答覆的預期。彷彿驅策著我的不是真正的好奇心,只是制式的對白從我口裡脫出。
「看你。」你笑得有些蒙昧,又彷彿理解般的給了標準答案。你聳肩的姿勢與無辜的眼神,看在眼底只是種迴避的符號,閃爍得像逮到耗子的貓。
你說,男人不能虛偽地只要精神與靈魂,肉體是最好的價值標準。我很明白,也可理解。但弔詭的是,肉體的背叛卻是藉由心靈的背馳達成,而名義上的愛情卻是通過肉體交歡來維繫的。

靜默,思索著眼前的你,對我的意義。是眾多中的一個單位,不具特殊性嗎?我需要的,你給不了,再者,我的需要也是來自你的想像。
我只是需要一個新的角色、新的活動場域,可以不背負任何預期的行動,不需服膺對方的「理應」,也不再是所謂的自己。撕掉腳本、摘下面具,換種身分,薰染不屬於自己的氣息,只想任性地投射在不了解的瞳理,取得發言與詮釋的權力。
「我們只是為了取暖才在一起,所以根本不必在乎對方是誰。」即使你不同意這樣的說辭,但我明白不論是誰,此刻我與他仍會站在臨海的平台,眺望不存在的未來。我的手握在陌生的你的掌裡,我的頭枕在可靠的胸膛,你口中的煙難忘的苦澀滋味,在我舌尖的尼古丁薄薄地暈眩。
喜歡看人抽煙的姿態與神韻,夾著菸的手,叼著煙的嘴,吸吐之間的煙頭與燃燒的餘灰,點燃的煙頭像是岸上的燈塔,吸引迷航的人,不顧一切地栽進。我以為,煙味濃厚得足以掩飾我的不定氣息,或可薰走我的不安,包容一切的背徳。
你分析著偷吃的經驗與原則,我似乎聽見你的咬囓。你使用「偷來暗去」這樣的字眼,我笑著承受,盤算著退出的路線,「其實我們也可以成為情人,只是時機不太對而已」,我笑著稱是,了解你的顧慮,也知道彼此的交錯極限。
「回去吧。」我牽著你的手走回我的路,有些恍惚,有些疲憊,分開的瞬間,我明白將不再相見,臨別的輕吻,鑿下曾經對你的認真。

夢醒了,還是,開始作夢了?
回到現實,抑或,持續真空?
我在臨海的平台,再望一眼探照的強光,看不見遠去或走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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