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想把昨日的夢境概略地記述下來，但卻回想起了國小的音樂老師。

這兩位老師，形象太過鮮活，以致在多年後的今日，仍難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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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至小四都是同一位音樂老師，稱得上是盡職的。

也許這是她的教育精神，每當我們唱完歌、吹完直笛，老師會讀故事給我們聽，或者叫人上去朗讀書籍。

而這與她的宗教信仰息息相關。

小一至小二時，我們聽的是基督的故事與聖歌，音樂課往往是這樣安排的：

唱個兩首歌，然後，進入主日學校的課程。

我們聽了很多門徒的故事，與基督的神蹟，還有許多樂音悠揚的聖歌。

至於其中的教誨與教義，始終沒有聽進去。

音樂教室裡，總飄著淡淡的花香，一面聽著老師以抑揚頓挫、優美的語調傳頌著聖經故事，一面感受著操場吹來的微風，與室內暗流的花香，即便當時年紀尚小，也覺得這樣的人生是愜意的。

然則，放完暑假回來。

暑期中，發生了許多事，九歲那年的暑假來到了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

而音樂老師在暑假中，似乎也碰到了她的人生轉捩點。

教室裡，不再是花香飄搖，取而代之的，是檀香。老師的頸項上已不見十字架，手腕處則多了串佛珠。

我們不再聽聖歌與聖經故事了。

我們聽佛陀的故事。聽佛陀如何苦修、如何受考驗、如何得出解、如何超脫。

（那時，我當真聽進去了，也許年紀較長，也許，開始對死生思索。）

這麼大的轉折，起因為老師在暑期中發生的一件意外。

老師說，暑假中，她與家人出遊，到了某個風景名勝，但她卻失足掉進瀑布下的水潭裡。

她在危急存亡之際，向主耶穌呼救，卻沒有得到回音。

但不知怎地，她在危難時，竟呼喊了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聖號。

老師非常篤定地說，在水底她確實地看到了觀音的顯像。

之後，老師也被人順利救起。

自此，她誠心地皈依。

她還要全班跟著她念一次，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老師非常嚴肅地，要我們一定要背下來，萬一遇到緊急危難，方能呼救。

小學前四年的音樂課，與其說是音樂課，不如說是宗教課程。

但相較於後來高年級的音樂課，當時的音樂課，還算得上是幸福與有收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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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小六的音樂老師，是個有著晚娘面孔的老師。

多數的時間，老師躲在鋼琴與教室所圍成的三角空間裡，用她那台小小的收音機，收聽股市行情。

我們就呆坐在音樂教室裡，抄著音樂課本上的五線譜。

偶爾，當我們嘈嘈之聲略降，會聽到鋼琴後面傳來的 「日月光，三十塊五毛」。

沒能提升我們的音樂素養也就罷了，她對我們的體罰是唯一貫徹的教學方式。，

老師喜歡稱之為「打針」。

不乖的小孩需要「打針」 。

所謂「打針」，就是體罰。但在我眼裡，那是她宣洩情緒的方式。

特別是當股價下跌、心情不佳時。

她會找學生碴，把班上幾個喧鬧得特大聲的人，叫到鋼琴後。

用苛刻的語氣說：老師幫你打針，看你下次會不會乖一點。

然後，用她細長的手指，用力地掐住學生大腿（只捏三分滿）。

看心情惡劣的程度，若心情極差，捏住後還要再轉2/3圈。

包準烏青。

班上幾個調皮搗蛋鬼，經常被打針。

當下也許很痛，但最後卻成了一種勳章競賽。

「哈哈，我今天又被打針了。」

「你看，我上次的還在咧。」

「你那個算什麼，我有三個了。」

他們競相秀出大腿上的烏青，表示誰比較勇敢。

我也被打過一回針。還是極其冤枉的。

那時班上簡直是鬧翻了，但老師還忙著聽盤，根本不在意。
我失控地大喊一聲，不要吵了。

全班靜了，但老師卻從鋼琴後頭探出頭來，

「那個大吼大叫的到前面來」。

於是被老師紮紮實實地打了一針，許是老師買的股票跌了，所以還被轉了半圈。

老師說：你叫這麼大聲作什麼。

我說：我在管秩序。

老師說：何必你來管秩序，班長不會管嗎？

我淡淡地說：我就是班長。

我們上了他一年多的課，她根本認不得我們，認不得誰每次上課在喊起立敬禮。簡言之，她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學生身上。

在那個年代，被老師處罰，是很丟臉的事，回家也不敢說。若被家長知道了，說不定會挨第二頓的打。

允許體罰，是家長對當時老師的信任，在那個年代，知道孩子在學校被老師體罰了，家長還要帶小孩去道歉與道謝，謝謝老師的調教。

這當然不是真理，也不見得合理，但在當時的脈絡下，算是一種客觀的真實。

我們也在這樣的真實中，成長為今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