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學
三毛有本鬧學記,記述著當年在美國上社區學校的一些有趣的人事物。
對於實際的內容,不甚記得,但對於書名,仍是念念不忘。
學校,操作定義上,是學習的場域。但能在學校裡鬧騰,便足夠在記憶裡留下一筆深刻。即便,這胡鬧的行為在其他場域裡並無特別,但若在學校裡這麼做,存心胡作非為,即是此行的核心價值。
在九把刀《那些年》影片中,在學校裡打手槍、在學校裡辦終極格鬥,大致上便是這個含意。
身為中規中矩的學生,我不曾在學校裡幹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當年,能幹出最壞的事,便是拿些兒童不宜的書,放到班上的公共圖書區。或許由於太過搶手,從未在架上停留超過一天,以致老師從未發現,班上的圖書庫裡,曾出現過兒童不宜的書籍。
現下想想,也不是多麼不宜的書,不過就是從家裡倉庫翻出的文學月刊,裡面有各色的連載故事,也有翻譯的篇章,謀殺、推理、情色,一應俱全,總之,算是成人的口味,對十幾歲的學童,便是極夠味的。
(想當年,老姐把李昂跟袁瓊瓊的書藏起來,不許我看,多少次,等姊姊睡著後,偷偷翻出書來,躲在被窩裡看,刺激感又提升了一個境界。)
高中時,也是規矩的孩子。
幹過最壞的事,是高一下學期的最後一日,在週末的下午與幾個自告奮勇的同學,以打掃為名義留在校園內打水戰,不僅將教室洗得地磚發亮,連教室走廊、中庭、中間過道,都清洗得光潔照人。當天究竟浪費了多少水,不敢深思,但在台南的烈日午後,伴著教室外的一片蟬嘶,留下一個清涼的記憶。
大學時期,基本上是個隱形人,也沒幹過啥大事。
在宿舍烤麵包差點引發火警。在校園內烤肉被校警驅逐。抓文學院蓮池裡的烏龜把玩。差點鬧出跳樓命案。
唯跳樓命案值得一書。
事情的經過是如此的。某個夏日夜晚,雖已入夜,但依舊燠熱難眠,於是,與好友聚在一起閒聊降溫,若要降溫,鬼故事當是首選。於是,大家分別貢獻著聽過的故事,直至某人,說起我們現下住的宿舍的故事。
話說,在宿舍頂樓的某間寢室,自去年開始有靈異傳聞。話說是某個學姐…(數百字繪聲繪影,中略)…,面對如此狀況,學校方面也不得不做出回應,然則神父來進行祈福驅魔儀式皆無效應,天主教大學裡亦有鎮壓不了的異教亡靈,只得轉向道士求助,好不容易才壓制了裡頭的亡靈。
迄今,門楣上仍貼著道家符咒,但仍隱約聽見無人居住的寢室,傳來低聲嗚咽。
凌晨一點多的夜裡,大夥越說越起勁,說著說著便起了探究之興。於是結夥去一探這靈異寢室,到了頂樓樓層,多數寢室已熄燈就眠,頂樓一片安靜,大夥輕聲躡過長而昏暗的走廊(宿舍過了11點走廊便已熄大燈),終於來到傳說中的靈異寢室。
這寢室在走廊的盡頭,走廊盡頭是一扇窗戶,靈異寢室的周邊據說亦無人敢住,就這麼空了下來(在這當時一位難求的住宿生態來說,簡直是罪過了)。
不知怎地,方靠近這寢室,便感到一陣冷風襲來(自我安慰,走廊盡頭的窗未緊閉,應是夜風)。
來到這寢室前,確實見到門楣上張貼著一張符咒,在暗色裡隱隱飄動。
就在這個時候,同行中的某人以低啞的聲音開口了。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語畢,大夥全都秉息凝氣(感覺W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角),豎起耳朵。
果然,聽到悉悉窣窣之聲,再一會,突爾聽見輕笑的女聲,微不可聞。
眾人神經緊繃,轉身欲走。
當時自己不知何來的勇氣,竟爾拉住大夥,並倚身附耳於靈異寢室的門扉上,想確認這悉窣之聲的來源。
我切切實實地聽了幾秒(也只有幾秒的勇氣),裡頭並無聲響傳出。
我對眾人搖首示意,表明確無異狀。
然而,就在此時,又傳了一聲輕笑,且較方才更為清晰。
我們這會可聽真切了,音源是在走廊盡頭的窗外。
當時位於七樓頂樓,宿舍這個方位的正下方一樓是餐廳,入夜後理應無人才是。
於是,我們大著膽子,用力推開未關緊的窗。
嘩,窗外倏地竄起兩個人影。
深夜兩點,一群女生同時尖叫。
在初始的驚嚇過後,定魂一看,窗外站著兩個臉色同樣慘白的女生,抓握著彼此的手。
原來,窗外還有一個
那兩個女孩臉色慘白,約莫是給我們嚇得,因露台極小,她們驚跳站起時,險些摔落,故有些惱我們。
(後來,這宿舍靈異傳說又多了一條update,據住在頂樓的舍友回報,某個深夜,聽到尖叫,但開門探看卻無人跡,推論亡靈不只一人。
事實上,我們在那頂樓還盤桓一陣,根本沒見到什麼人探頭,但對於能為宿舍靈異傳說增添一些詭譎色彩,也算是留給學妹的一點文化資產。)
這便是差點造成的跳樓事件。
研究所時,也是規矩的人,與室友在耶誕夜時假扮聖誕老人,趁著無人時把兩個惡魔充氣玩偶放到大廳的耶誕樹上,想給那株乏味的耶誕樹一些個性與生氣。盤算著一個惡行,卻未有力實踐。
宿舍外面有幾頭金剛鸚鵡,這些半夜不睡覺且七早八早尖聲怪叫的鳥,就棲息在宿舍外的大樹上,晚也叫、早也叫的破鑼嗓著實擾人,總想著,要怎麼馴化這些鳥,想像著牠們喝了琵琶膏後,變成悅耳鳥囀。但如何灌食牠們琵琶膏的方法,到畢業都沒有想到。
上學的日子,找點樂子、捅點簍子,是窒人生活中唯一能喘息的反差,但在好學生的呆板思維下,能想出的餿主意卻極少。這廿多年的求學,也只有這麼點可以說嘴的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