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召魂

暑期的節奏，總有一種「什麼？暑假已經過去了？」的神祕氛圍。

不知道整個團隊是習慣了，還是各自享受著「又痛又快」的存在感，很少聽到疲累的抱怨，只有「怎麼這麼快？」、「怎麼這麼快？」的驚嘆聲，還在密集的工作中，不同的老師在不同的營隊針對不同的議題演講，最有趣的是，集體擠出時間縫隙，七月看了《小小兵》，一起印製小小兵姓名貼，八月看《不可能的任務》，深夜通過電話，不斷延續電影中的音樂意象反覆沈迷，流光璀璨，像四處傳來尖叫的魔法遊樂園。

創作坊結業前，日子有點小忙。兩天沒開信，沒想到，伍蘋領著「蘋果樹下作文學校」教學團隊，成都飛來的第一站，停留在中壢。

千里故人情。知道蕭斌愛茶，尤其是台灣茶，急急趕路去找福壽山茶，也只「搶」到一盒；還找了梨山茶，碧綠山區純淨得不得了的好茶，直追福壽山茶；還有極富盛名的日月潭紅玉。另外，附上我的最愛，阿里山達邦區頂級金萱，一年總喝個30斤吧？同時，也為「蘋果樹下作文學校」團隊老師們，每人都準備一罐阿里山頂級金萱和一本《作文老師備忘錄》。

老師們在創作坊熱情地拍照，喜歡這些、那些，喜歡這本書、那本書，最後，在伍蘋帶領下，每個人都掙得機會，各自又選了本他們最喜歡或最適合的書。他們大半是我在2010年作文研習營的「學生們」，回台之後，接到大家的信，信的標題常常是〈秋芳老師，離開100天〉、〈想念，200天〉……，這一封又一封以100天做單位的惦念，讓人難忘。雖然每個人喝茶的習慣和品味都不太一樣，但是，我真心和大家分享：「每天早上，我都泡杯金萱茶，開始了一整天。想著我們相去千里，還共有著一杯茶的芬芳，真的是天涯若比鄰，很美。」

買了個「佳樂」波士頓派，中壢最有名的網購名點，大家一起為伍蘋明年七夕切生日蛋糕，也為她準備了一整套創作坊的暑期用書，還好玩地來個「贈書典禮」，想著她剛下飛機，就得提著這麼重的行囊，八天繞完全台，真不知道是折騰還是幸福？

參觀教室後，老師們圍著我，看我為這四種茶，親自製做了台灣茶地圖，在立體地圖上循著高低落差標出茶區，上了段茶山小故事，進而提醒大家，我們和孩子們聯繫起來的，必須是活生生的在地風情。他們立刻記起：「那一年師訓的第一堂課，就是看秋芳老師隨手畫出世界地圖。」

文字是記憶的召魂，記憶是生命的召魂。就在2015年秋季班期初營即將開展的前一天，我想起創作坊2015年春季班的期初營。

那麼多美麗的故事，那麼些點點滴滴的歡愉和熱烈，延宕已久，忍不住重新回眸，垂釣記憶，最想和大家分享的價值是，團隊是無限可能的召魂，能夠隸屬於一個精緻的人文團隊，走到哪裡都被尊重，真是件很棒的事！

                          2. 焦慮

還記得，1/24，農曆過年前，大家都忙忙碌碌打掃時，我們約不到清潔阿姨，只能在煩瑣的備課時間外，奮力整理為老師們研習住宿的「春秋宿舍」。

書瑋提前一天到，我還在廚房擦地板。她追到廚房門邊「請益」，究竟三國教案中的「傳說」，關於解梁老龍、涿州玄豹、常山巨蟒、東海壽麋、襄陽鳳雛長沙虎母、西涼駒子、天水小龍……，究竟有哪些故事？我不太會用拖把，習慣抓一條抹布跪在地上當「灰姑娘」，她就蹲在門檻邊當「小灰塵」，聽我逐步解說司馬徽推薦諸葛亮拜師酆公玖，住了一年，當他完全了解孔明的品性後，對關羽、張飛、趙雲、縻竺、龐統、黃忠、馬超、姜維這些人的評點。她忽然「頓悟」，大笑：「喔！原來，這一整段敘述是『一個傳說』，不是這四個字、四個字，每一個人物出現，都會牽引出一個傳說，我可真找得累翻了。」

哈哈！書瑋非常聰明，會卡在這種小地方，多半是因為「焦慮」的緣故。每到期初營，可以看見形形色色的「脫軌」，像一場「焦慮博覽會」。

期初營第一天，前一夜都睡得極少的夥伴們，擠在小圓桌吱吱喳喳地講著、吵著，深怕自己還有什麼地方疏漏。忽然，樓上迸出雜音，大家非常驚慌：「誰在樓上？」

「是我啦！」正要下樓的麗雲趕緊回應，處於戒備裝狀態的羽豔鬆了一口氣，趕忙問：「這麼多人按門鈴，你怎麼都沒下樓開門？」

「因為我關著門，對著空氣試教，太專注了，完全沒聽見門鈴聲。」焦慮指數第一名的麗雲，八點半先進教室，做最後一次的實境模擬，讓誤以為樓上藏有不明人士的羽豔，小小緊張了一下，麗雲「啊！」了一聲，讓秉慧在門外站了一陣子，真歹勢！

常活在「音樂家自轉宇宙」裡的毓庭，和「趕」熟得像好朋友，總是忙忙碌碌地趕到這裡、趕到那裡，勉強在死亡線前「On Time」，從來不曾悠然「In time」。這次期初營，集合時間比往昔晚半小時，毓庭在9：15分抵達時，竟然沒有人，急急打開行事曆，以為記錯時間；到了第二天，還是9:15到，但忘了帶期初營前精心準備的教案祕笈，又返家展開「英雄追尋」，一如北歐英雄的悲劇風格，重回創作坊已然9：45分，以至於在試教「音樂故事基礎班」第三堂課時，要以「早知道……，我就不會……」做為勸戒主軸，反覆加強的說理力道，在大家偷偷抿著笑意的眼神裡，悄悄抽空了。

                        3. 歡愉

正式試教時，我們習慣從最基礎的低幼孩子開始，隨著課程，每個老師化身為學生，經歷一堂又一堂課，慢慢摸索，營隊結束後，我們也都在「說好話、負責任、團體感」的反覆教誨中，一起「長大」成高階班的學生了。

麗雲第一次要帶「三國基礎班」，壓力極大，當然也得到第一個上台的「超級大優待」。透過生活化的故事，她強調生命成長需要許多養分，除了活力，還要「勇氣」，改掉不好的習慣需要勇氣，譬如常常說「我忘記了」。此話一出，哄堂大笑，常常獲得創作坊「我忘記了大競賽」冠軍的麗雲，為了不要太心虛，趕緊補上一句：「常說我忘記了，會讓我們沒辦法進步。」

她戮力「逆勢突擊」，火力全開，邊說邊畫，完成帥氣的諸葛亮圖後，開心地問：「這是誰啊？」書瑋老師竟然答：「唐三藏！」

這下子，麗雲老師真的「無力」啦！她真的很認真，反覆練習畫的諸葛亮，總是太「寫實」。我建議她拿掉帽子旁的「兩條」，Q版人物呈現祕訣就是「隨便畫」。

「我不知道怎麼隨便畫」認真，就是麗雲的商標專利。我只好信手開展出各種「隨更畫」旅程，眼睛要圓圓的，不一定要有鼻子；頭大大的，身體小小的；河流曲曲折折，每次在不一樣的地方轉彎……

當麗雲也畫出老街溪和新街溪，談起水岸邊牆面上讓她印象深刻的句子：「三日不讀書，會變得像豬」，頑皮的孩子紛紛起閧：「ㄏㄡˋ！老師說不好聽的話。」

「豬是很好的動物。」麗雲回應後，我轉向書瑋問：「妳是豬。」

「不，我屬雞。」書瑋搖頭。羽豔立刻在一旁接上：「我是馬。」

生肖成為課程主軸。麗雲開始介紹團隊，談起：「高高壯壯的毓庭老師，屬老鼠。」這時，一項希望毓庭不要吃宵夜、不要那麼熱愛甜食，要多注重舞台形象的我，忍不住隔空喊話：「毓庭，你都沒有細細長長，像蕭邦那樣。」

無辜的毓庭，在麗雲老師的欽點、勾勒下，此後兩天，「高高壯壯」就成為搞笑關鍵字。

這還不是最後結局，後來，麗雲在教學中說了句：「男生比較不機靈」，也成為大家搞笑的「引爆點」。創作坊只有一位「男生」，無論任何時候，我們都喜歡拿一個男生、一個女生對照，看看誰比較機靈？吃中餐時，「男生不機靈」成為主題曲，「毓庭，這樣不機靈喔！」、「毓庭，變機靈囉！」，成為麗雲為大家準備的特色午餐「芋頭碗裸」和「原味碗裸」的特色配菜。

聽到「馬拉拉是十幾歲的女生」時，我「變身」成三年級的小朋友，非常好奇：「女生為什麼要叫男生的名字？」

「馬拉拉，不一定是男生的名字啊！為什麼女生不能叫馬拉拉，創作坊的ㄩˋ ㄊㄧㄥˊ老師，也是男生喔！」麗雲趕緊接球。這時一直演乖小孩的毓庭，一臉無辜，真是「躺著也中槍」，雖然此時他坐得特端正。我繼續胡鬧：「我叫ABB，同學都叫我AAA。」

「那妳可以回她BBB。」麗雲反應很快。書瑋在一旁哼起童年兒歌：「ABCDEFG……」

所有焦慮的、荒謬的、緊繃的碎片，全都化成了歡愉，在空氣裡低旋，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