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窗戶移到南邊後，每天仍有幾簇陽光會探進房裡，但，那總是接近晌午的事了。

所以，在偶爾早起的晨間，你總是一下床便拉開窗簾、落地窗，企圖打消世界與你的層層阻隔，但晨起的日光卻不一定接受你的拉攏，多半時候仍是固執地攤在隔壁大樓後方。

不過，你卻因此聽見了鳥鳴，雖然你知道那只是尋尋常常、隨處可見的麻雀先生，但，能在鳥鳴聲中清醒，仍舊是種庸渥的幸福，讓你不免想起從前住在老家的每個清晨──即使，都市裡的麻雀，囂鬧程度遠不及老家那兒。

你第一次發現附近疏落的鳥鳴，不在清晨，而是某個陰雨綿纏的午後。

那是水分糾滿空氣的雨季，溼潮擾得屋裡、街上濘成一片，你每天盯著日漸飽滿的洗衣桶，才在一個厭卻潮漉的午間下定決心，走到陽台，拉開窗戶，伸手探測窗外那唏哩嘩啦的雨勢，忖測，自己是否能在這雨中安然地到達洗衣場，然後全身而退，不沾上一點潮濘。

你將手懸在窗外，就著不斷落下的雨衡量。腦袋閃過房間角落的那桶即將霉起的衣物與鎮日綿輟的雨，彷彿，連意識都淹上潮氣。其實你不確定自己究竟站在那兒多久──只知道你不想回到塞滿參考資料的論文空間，它溽得比窗外的雨勢更為嚴重──因此，直到意外遇著了那陣鳥鳴以及，你相當懷念的稀微日光，你才重新記起房裡那個洗衣桶以及這個瑣碎的世界。

那天以後，雨還是有意無意地下，不過，你發現每當雨停，鳥鳴總會在日稀閃現的前一刻響起，無論那抹陽光如何脆弱。

於是你有了新的日光儀。在每個你打開窗戶等待雨停的時刻，或者是你正好清醒的晨間。



寫在預計洗衣，但卻困在雨中的晨間
之後鳥鳴於11：47響起，五分鐘後看見日光。
2004.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