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一位幾乎無所不知的解說員一個問題，沒想到把他問倒了。

　我問的是海檬果的事。最近是海檬果成熟季，海濱處處都見得到掛在枝頭紅艷艷的果子，個個都有鵝蛋大，色彩是蘋果般迷人的鮮紅，真是引人垂涎的誘惑。我的好奇是：水果成熟後自然會散發出迷人的香，以及美麗的色彩，用意在引來鳥雀或獸類或人類爭食，好替它們傳播種子，擴散族群。這是大自然巧安排，也是植物和動物相互幫忙的好事。只是，海檬果卻是一個例外，鮮美的色彩下，藏著致命的劇毒，誤食是會吃死人的。

　為什麼它要既迷人，又含毒？難道它想毒殺為它傳播種子的動物？如此一來，沒人敢吃它，它又如何去傳播繁殖呢？如果它不靠動物吃它來繁殖，又何必花這麼多心思讓自己長得這麼美又這麼誘人呢？

　每次走在海邊，我都會有這樣的疑問。尤其秋末果熟的日子，地上常常掉滿落果，我還得努力制止小朋友們撿拾，大大減少了自在閒走的樂趣，因而心中疑惑之外也加了幾分憤怒：這樣奇怪的安排，總該給個道理啊。

　難怪那位解說員被我問倒，或許在他長久的解說生涯中，根本不曾遇過提這無聊問題的人。

　既美麗又含毒，是老天爺的安排，老天爺太遠我問不到，我倒可以問問處處種海檬果的人，既然它會長出那麼好看卻又那麼可怕的果子，幹嘛種那麼多，安的是什麼心啊？我曉得海邊風景區種海檬果，圖的是它耐風耐曬，四季綠油油看來很美觀，可是單為了這個理由就可以處處打造殺機陷阱？耐風耐曬而又四季皆美的植物種類太多了，什麼不選，非得選這一味，是不是也該給個答案呢？

　大自然裡頭有太多讓人參不透的事，人類太渺小所知也太有限，何況，許多事本來也不必給答案的，就像畫家在畫中留白，留給人更多的想像空間，分明空空如也之處，反而玄機無限，這便是生命有趣之所在。

（刊登於2012/10/21人間福報邱傑人間植物禪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