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1 20:54:27fianse

我們的Gillian Lynne?

最近為了準備一場五月份的教學分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在這一年來所進行的課程活動,也試著去回顧這幾年對我影響深遠的人與事,例如Ken Robinson「學校教育扼殺創意」的TED演講就對我啟發甚多,當我第N次觀看這場演講的同時,無意間看到了這封信。

 

這是李佳燕醫生寫給內政部兒童局張秀鴛局長的一封信。我把特別與教育工作者(教師和父母都算吧?!)相關的部分標記起來

以下為這封信的內文--

秀鴛局長:

好久不見,我是李佳燕醫師,在幾年前因為家暴議題我們見過面,不知您如此忙碌,是否還有一點依稀印象?

黃志中醫師是我在高醫和家庭醫學科時的學弟,我寧可說他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位家庭醫師,更是我長年來做一些「與醫師職責有一些關聯,卻是沒有醫師愛做」的事時,最好的醫師夥伴!從家庭暴力,婦女健康醫療,他總是走在醫界孤單卻最有力的一方。

近年來,我們從多年的家庭醫療診療工作,以及自身與周遭親朋好友遇到的現象,開始關注且非常憂心我們的孩子,在幼兒園,在學校,被老師過度判斷為過動症或注意力缺損的兒童精神疾患。即使只是一般親友聊天,只要我一提起過動兒,幾乎到處都有父母跟我說:「我小孩的老師說我小孩就是過動兒!」。

更讓人憂心忡忡的是,老師建議父母帶孩子到兒童心智科就診,兒心醫師面對如此龐大的就診病童數目,經常是以發"量表"給父母和老師填寫,來診斷孩子是否為過動症或注意力缺損(ADHD),然後在就診一次或兩次之後,馬上開立藥物治療。兒心醫師對過動兒過度診斷與過度給藥的現象,已到達我經常接觸家長和老師時,覺得毛骨悚然的程度。我有一回到高雄市教師會演講過動兒過度診斷與過度給藥的問題時,有一位老師就說起隔壁班一位老師,全班二十幾個小朋友,就有八位被轉去看兒心醫師,看完診回來,有六位要服藥!

「過度診斷,過度醫療,過度給藥」沒錯,這是我們醫療界的通病,但是如果發生在成人身上,至少成人有自己決定要不要再繼續看病,要不要服藥的權利。但是這狀況發生在孩子身上,孩子在老師與家長的要求下,成了完全無法抵抗看病服藥的無權利個體。

當我把這可怕現象跟一群長期關注孩子與教育的朋友提起時,每個朋友都深有同感;但是,我們不能只停留在擔憂與責備老師的不擅班級經營,醫師的失職,我們希望做些事情來改變這個可怕卻不被重視的現象。

我們一群有共同憂心的朋友(包括精神科醫師,家醫科醫師,兒童文學家,教育界老師教授...),一起討論對策。我們決定要拍攝一部紀錄片,紀錄片完成後,透過紀錄片,全國走透透,以論壇的方式,可以與家長對話,讓家長因為了解孩子的本質與教育的目的,可以自己打預防針,不要被老師或醫師不當的處置嚇到!也跟老師們對話,讓老師重回教育之根本,因材施教,而不是動不動就要小孩去看病;更希望可以跟兒童心智科醫界對話,認識教育現況,認識目前的家庭與孩子的生活處境與壓力,所謂的過動與否,注意力不足,很多時候不是疾病所致,而是生活情境與壓力,孩子需要的往往不是藥物,而是與家庭和校方的善意對話等等.........。

我在我的診所,遇到許多被老師和兒心醫師診斷為ADHD的小病人,我問詳細了之後,我的做法有打電話跟老師談、直接到學校找校長談、請孩子轉學、請父母改變管教孩子的方式........。我還有朋友們的孩子在台灣服藥,到了南非,到了加拿大之後,通通被當地的老師和醫師說:「孩子很好,沒有生病啊!」

我們已經有找到一位導演,這位女導演自己的哥哥與爸爸都是精神科醫師,也有寫了計劃書,但是,我們找不到經費。我們目前先做的動作是-先舉辦論壇。目前,五月,人本教育基金會願意幫忙主辦台北場的論壇;六月,高雄市教育局與社會局婦幼館願意分別主辦一場高雄的論壇。我們自然希望這樣的論壇,可以全島都開花!有花蓮的朋友從網路上知道我們要辦這樣的活動,很興奮,希望我們也能到花蓮辦,可是,我們沒有經費!

我們希望得到協助,讓社會大眾正視也重視"過動兒與注意力不足"被過度診斷與過度給藥治療的現況,讓孩子得以以孩子的原貌快樂長大!

但是,我們需要幫忙!於是,我就想到您了!我囉理八唆寫了一堆,希望能把我的意思表達清楚.......。附件是我們最近將辦的論壇內容,還有紀錄片的計畫書,給您參考。謝謝您願意聽我說到這裡。

李佳燕醫師

--END--

奇特的事發生了,我正在觀看的這場演講也提到一模一樣的真實案例啊!

「讓天賦自由」一書的作者,Ken Robinson在這場將近二十分鐘的演講裡,說他正在寫一本書,這本書(就是「讓天賦自由」)正是被這位傑出的女性所觸發的,她的故事如下: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功課一塌糊塗,還經常動來動去、發出噪音干擾到其他同學的上課,嚴重影響教室課程的進行,後來校方認定她有某種學習障礙,建議家長或許讓她轉去特殊教育學校。幸好當時是1930年代,還未發明所謂的「注意力不足過動症」這個病症,如果是在現今當然就如同李佳燕醫師所擔憂的,或許就會讓這個八歲的小女孩直接服用一些治療過動症的藥物吧!

在收到學校的建議信後,小女孩的父母焦慮之餘也立即帶她去看心理醫師了。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呢?請各位直接看這場演講或找書來看吧。我只記得我看完這段演講的分享時,淚水不由自主流下來,背部像是有股電流通過直達腦門。震撼著我。啟發了我。

這位小女孩長大之後就是和韋伯(Andrew Lloyd Webber)合力創造出史上幾齣成功音樂劇(貓、歌劇魅影)的編舞家Gillian Lynne



這個真實案例過了80年,場景換成台灣,我們竟然還是這麼做,讓更多的學生孩子吃藥來解決問題。另方面,我似乎又不該吃驚才對。因為這是教育現場上專業的處理方式,只是會不會也是一種很粗暴的處理方式呢?以前我沒有想過。直到幾年前看了這個影片和這本書,然後今天又看到了這封信。我不得不認真思考,現代教育體系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會不會我們一直都是集體共犯,集體被綁架,也綁架彼此。

老實說,我身為第一線的教育工作者,我就做過類似的事!因為我的無知、因為我的懶惰,也因為聽信資深同事的建議,我真的建議過家長帶學生去做類似的鑑定!

我忍不住這麼想--這些被餵藥的學生裡,會不會也有我們的Gillian Lynne呢?但我們永遠無法得知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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