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09 20:11:28雪小孩

雁歸1

他和他之間一直以這樣的劇本循環地演出:他將來—他等待—互訴想念—他引誘—他受誘—作愛—滿足—他離開—他回去—他繼續遊玩—他繼續工作。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他一直避免他們之間有過於長的接觸,這取決於他們不能也無法經常待在一起,這樣對現在來說是最適當的相處模式,因為如此一來,他們各自就有自己的生活空間,不會受到必有的束縛,亦不會因為某些事長年爭論不休。

他一直在用盡方法來避免打破他們之間的,那繃得太緊的平衡點。

太常和某個人待在一起會造成精神上的制約效應,效應一起那是他想除也除不掉的難耐與憂傷,就像某種想拒絕來往但為了自家身體著想必需得吃下去的營養物;而他,在還沒找到連結他們的關鍵物前,他不會讓自己釋放這樣的深切的愛。

前天,他去會見了某個多年不見的塔羅法師,事由是要陪同某個臉容身段都是典型的高雅中性美人的嬌嫩可愛的小公主,前往尋求解答他最近遇到的一個頑劣得難以解結的情感問題,剛好遇著處於極端無聊狀態的他,所以他理當擔任了小公主的護花騎士。

小公主的問題有沒得到答案,他是不清楚啦,他也不想去探究;雖然小公主一副想和人傾訴的臉容,不過他最近實在太無聊了,無聊得壓根兒不想做任何事,無聊得連和好朋友談談心這種簡單又有益心身的事都不想做。

歸根究底是因為他太過無所事事,連帶精神也是虛空的迷惘的且堅拒任何有所作為的動作,這種難以具體地剖釋出來的感受和處境,他調笑地稱之為精神搗蛋鬼來了(活像人類女子的經期時的焦燥效應?),碎了碎嘴,這是經過一系列心靈受到過度壓力和緊張後放鬆的後遺症,放假是很舒服沒錯啦,但太過閒的結果就是無聊嘛,無聊就是無事想做,有事想做就不叫作無聊了。

就在他和那位性情寫意的塔羅法師敘舊時,法師那把沉穩具安定心靈的好嗓音溫柔地挑起了他極欲隱瞞的心事:

『你大概是太寂寞了吧,精緻的嬌容都寫滿了思念某人的想望啊!眼下某個重要日子就快到了,你就好好的當個不蹺家的乖孩子,回到『他』身邊吧?聽說,……『他』最近是被一群精明臣下和後宮一干彩蝶日夜壓搾得幾乎成了沒有休息的勞動機器哪。』

徹底的一番話說得他一時呆恍著,但回過神時,卻讓他那難以被取悅的嘴角勾出了一輪絕美的上弦月。法師果然是法師,有那麼明顯嗎?他瞇起反光墨鏡下那雙據說可以迷倒眾生的萬花筒紫虹色眼眸。

法師輕笑不語,沉澶一般深邃的眼尾勾起心知肚明的弧度。

他扁了扁嘴,才不甘心不情願地說:『好了嘛,你都撕了我的面具、掀出底下的祕密了,我再裝也逃不掉了哪,我回去就是了,我說你一定是給那個混帳以什麼收買了吧!哼!』

『憑良心說,到底誰才是『混帳』啊?』

『……』

法師臉上那溫和如天使般的笑臉看了真教人想狠狠踹爛哪。

他離家也真是很久了,那個家啊,其實和他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但他只認為那裡才是家,而理當被稱為本家的那群人,他是死也不認的。

他和那個人的關係非常撲朔迷離,一直是六界裡被不停被挖掘的機密,但要原原本本引述的話,大概要花老太婆裹腳布那樣又臭又長的時間才能一一算清?

每當別人問他是他的什麼人,他都要皺眉好一會,想想到底要用哪種說法才適當:大致是以法定的正規官方說法,他就是被他仁慈地收養過繼的少子;或者按政治醜聞的說法,他是抵押在他那裡償債的可憐犧牲品;而據桃色緋閒的說法,他是他的床上枕邊人即是地下情婦之類的……。這些都對啦,不過他喜歡一種他和他不用言傳的說法,就是相生相剋的對手以及伴侶。

這個說法其實還有待保留吧,或者這只是他哄騙嬌憨任性小孩的外交手腕?而事實上他們誰也沒有為這定位蓋上有效證明。他不夠年歲與他抗衡,他們相差的若要用人類的時間來說,那就是數百個世紀的日子了,所以怎麼說他也較為稚嫩一點?要不然就不會給他算準在這個時候透過法師下達最後通緝令了,真是可惡!

他在通往妖界的黑夜森林裡踱著,真正計較起來他是上任魔界宗主的第一皇子,也是唯一一個,理應是現任宗主,不過這身份已算是過去式,他現在是六界地下超級傭兵集團「九寸釘」的首腦,怎麼可以輸給區區妖界妖精王?(雖說他是歷代妖精王中最為出色尊貴俊麗無雙邪氣非常而且絕頂聰明靈巧手腕強勢鋒銳的君王,嗯,床上功能也是SS中的SS級……呿,怎麼說著說著像是誇讚炫耀的口氣了?)

他惱怒地咬了咬下唇,真是像隻被繫了無形頸圈的可憐寵物,縱有強大的反抗能力,但最終也難敵主人那纏人無比的呼喚。

他那提不起興致和對任何新鮮事都興趣缺缺的精神和連月來愈來愈目無表情的撲克臉容,著實讓一群屬下每天都膽顫心驚,於是紛紛提議他放下手邊的工作要他外出遊玩遊玩。就怕他待下去會哪天暴走起來,那他們就是怎麼個死法也不敢想像!呿,弄得他像是比手下任何一件案子都可怕。

其實撕開一切粉飾太平的斑爛蝶衣,他只不過是因為和他分開得太久了,以致於積聚的思念從強大陰沉的精神裡破蛋而出,吞吃了他的全副動力和心情,讓他除卻想著某人就幹不了任何事,以致後來他必需讓自己腦袋呈現空白一片的荒涼境致,才能稍微擺脫這種懊惱到讓人受不了的羞況。

在他精神裡肆虐的主謀,不就是那個藏在他靈魂深處的柔軟名字嘛,然而這般矯情而討人厭的狀況被法師一語道破後,他當然也不好意思(其實是順理成章啦!)再裝下去了。

回家啊,這提議聽起來真是天殺的不錯。

那末,那個人就好好地在後宮等著他華麗地回家吧。

他看了看天色,腳下加快了步伐,完全沒發覺自己臉上是逼不及待的——歸雁般興奮的愉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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