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菇 -One- 《邦邦哥》
香菇 -One-
高雄的下午旺盛的氣流為這南部的港都帶來一陣滂沱大雨,這雨來得太快,路上騎士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突如其來的雨勢打得七零八落,有的人不死心,拼了命的往前衝,想著或許撐一下就能渡過這走馬雨,而更多的人則是選擇停在路邊拿起置物箱裡的雨衣穿上,即使身體已經沒幾處乾的地方,但在雨中穿著雨衣仍然會讓他們感到安心一些。
這雨下得並不久,午後的雷陣雨總是這樣來去匆匆,像在捉弄著這城市的人們一般,達到他的目的之後便覺得索然無味,接著躲起來等待下一次適當的時機再次突襲。
下過雨的痕跡很快的就從柏油上消失無蹤,如果不是安全島上種植行道樹的泥土上積著水,很難想像前幾個小時竟然有著那樣猛烈的雨勢,而被這些雨淋濕的人們,或許有些已經回家洗過溫暖的熱水澡,正舒服的躺在客廳裸著上身看著電視,也可能正穿著濕透了的衣服繼續在工作場合上努力工作著。
這夜晚讓人感覺相當清新,大雨將原本混濁不堪的空氣徹頭徹尾的重新刷洗了一番。或許是擔心又突然下起雨來,這一晚街道上的人群明顯得少了許多,人類既少不了雨水的恩澤,卻又一方面厭惡著下雨時的不方便。像是由一個不善編曲的新手,零星的車輛在這條街上譜出一段完全沒有節奏可言的聲響。
在這樣毫無章法的旋律之下,行道樹上的泥土悄悄的有了一些變化。
一個白白小小的圓頭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既像是從土裡冒出來,又像從某處不知方位的空中飄落到這裡的。這小圓頭靜靜的依偎在木棉樹幹底下,像在尋求它的庇護。
很快的這圓頭開始探起頭來,這時才能確定他不是從天而降,而是來自行道樹的泥土裡。他的頭從圓形,慢慢的變成了傘型,接著出現在傘緣的是他顯得瘦小而修長的身體。
在夏夜晚風中那傘型的頭不停的搖來晃去,但他的身體卻越來越長,就像是誰正在拔著一根相當難拔起來的釘子似的,得不停的夾著頭搖來搖去,順勢將釘子拔起來那樣。
突然,咻的一聲,連身體都離開泥土了,像是彈出來似的落在離木綿樹約10公分遠的地上。倒在地上,怎麼看都像是下雨過後長出來的香菇,身體以頭圍中心,畫圓似的不停轉動。
一隻黑貓從旁邊經過,對這種雨後的世界牠相當的習慣,這就只是一朵香菇,一點也引不起牠的興趣,於是很快的就離開了這裡。香菇則是不停的被風吹動著,在泥土上畫了一道又一道的圓圈。
這時天空又飄來了一絲絲雨滴,其中一滴正好落在香菇頭上,不知道是風停了的關係還是怎樣的,它他不再畫圓了,停止了他滾了一段時間的動作,靜靜的躺著。又有一滴水落在他頭上,被衝擊似的他動了一下,很快的一滴接著一滴不斷的打在他的頭。
他被得打不停顫動著,像是發了癲癇一樣誇張的抽蓄著。
「夠了!」突然他開口了。
這時在他頭上尿尿的醉漢從酒醉狀態中清醒,會說話的香菇可真夠嚇死他了。而且還不只會說話,醉漢很清楚的看到香菇的身體上有兩個眼睛正狠狠的瞪著他,眼睛下方的嘴巴也不斷著咒罵著。
「鬼啊。」醉漢還沒完全看清楚香菇的模樣,驚慌的留下這句話後就逃離現場,閃得無影無蹤。
香菇滿臉不高興的躺在地上,試著用他剛從身體裡長出來的小手撐起身起,但現在還太短,他辦不到。等過一會後連腳都長出來,只是雖然長出了腳,但還是太瘦弱,站不起來。
「唉唷。」皺著眉頭躺在泥土上,他催促著這短手短腳趕快變長變壯,雖然他很喜歡濕濕的泥土,但現在的姿勢讓他非常不舒服,至少要換個姿勢躺才行。他感覺得到他的手啊腳啊正在茁壯發育著,只要再等一下下就可以了。
「嘿咻。」過了大約五分鐘,他覺得手臂和雙腿充滿了力量了,用力一瞪,雙手撐著泥土,將雙腳高高抬起後腰部使勁一扭,活像個武打巨星一樣一躍而起。
「呼,終於。」他終於從泥土地上站了起來:「舒服多了」。
剛剛的黑貓像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回來,看見香菇這奇異的舉動,同樣嚇得趕緊繞道離開,畢竟在人類的世界久了,思考邏輯也多少受人類影響,所以看見有手有腳的香菇自然覺得詭異。
「Hello。」香菇對著黑貓揮著手打招呼,卻只見黑貓加緊腳步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算了。」香菇不理離他越來越遠的黑貓,因為他聽見對街的地下酒吧傳來熱鬧的音樂。那是一個半夜才開始營業的酒吧,專門找一些還沒有出名的樂團來現場演唱,也許人類在夜晚的時候往往希望藉著與寂靜反差大一些的喧囂來宣洩辛苦工作一整天的疲倦與煩悶。
香菇人被眼前強烈的節奏深深吸引,他提起小小的腳,不斷的試著往對街前進。就在他跳下安全島,往前跨出第一步的時候,突然一部車子朝著他急駛而來,嚇得他敢緊爬回安全島上,站在泥土上的香菇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剛剛那驚險狀況肯定讓他嚇死了。
他站在安全島上,兩眼空洞的望著亮亮的入口,音樂不斷從那裡竄出來,但他沒有勇氣再離開這泥土地,即使現在周圍一部車也沒有。甚至除了酒吧的音樂之外,這裡可以說是安靜得有點可怕。就跟香菇現在的心情一樣。
漸漸的他對這音樂失去了興趣,他原本幻想著自己在那音樂聲裡能夠盡情的跟著拍子跳著舞,即使他可能不會跳舞,甚至跳出來會讓人取笑的笨拙動作,但那都沒有關係,對剛出生的香菇來說那樣子的音樂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他不愛了。
他不想為了這個只是腦子莫名其妙就喜歡的東西而再差點被車撞,這太划不來了,香菇的人生才剛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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