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5 23:39:32石秀淨名

【生命樹上最高枝】








《引言》

在生命樹的最高枝上,思想枯萎了。
就在此時,沒有人不是行走的生命樹。

人的視野變得開放了,他重新發現星球、獸類、海洋、生命、花朵與天空的有機聯繫。這是一種生命直覺的轉換,教人承受得了死亡。即使世界毀滅的那一刻,這棵樹依然是萬事萬物的母體,孕育生、死、天、人……



《1》

我依約前往的這家店叫伯朗咖啡。

我點了餐,好像是雞腿排,直上二樓,選個直前的圓桌坐下。

落地窗外車水馬龍,中央分隔島兩邊正是公車專用道,台電大樓候車台就在我眼下的彼岸。這是前前市長的德政,如今被爆料涉嫌貪腐的總統。

當我陷入此一回想時,怪怪的震動器響了,同時打斷了大話新聞及2100全民開講在腦海中的影像。它們是台灣島民入夜以後藍綠情仇的兩大悶燒鍋,不客氣的講生意人早在兩岸『奪錢』了,顧三餐的人卻守著電視看政客或名嘴噴口水『爭權』。幹!真鬱卒。錢權相生互為因果,金權政治,何人能躲?從黑金政權到金權政治,哪有啥統獨之爭?放心,這樣下去,壓根兒不會有國家認同的問題!

到樓下櫃檯還震動器拿了餐,「這玩意兒好玩。」我是說它可以打斷無濟於事的聯想,教我更警醒於內在的當務之急,而約的那個人什麼時候會到呢?

女服務生服貼的一鞠躬,嗲聲嗲氣:「好多人這麼說!」這算是一種辛勞的專業,或是被逼的訓練呢?

我身高、體重算標準,168、60公斤的中年男子,由於樓梯狹窄加上宿醉,側睡的右臂麻了,與人錯身時,差點翻倒黑咖啡,「啊!小心。」沙沙的女聲。

這女子高挑,身著藍底洗白短牛仔裙,深藍無袖緊ㄒ,馬尾束起黑髮未染,揹大帆布包,叫她顯得風塵僕僕。

她側在樓梯扶手邊邊,雙手張於空中,迎視著我對她的全身掃瞄,現下我的眼睛來到她的眼了。

她揚眉睜眼,意思是還ok嗎?也或許是看夠了吧?
色黛淡掃,深褐圓瞪,我趕緊起身上樓,心中卻浮出前述兩句。

《2》

我放下餐盤,看看手錶,六點二十四,天光未暗,卻見風吹行樹,昨晚電視報導輕颱可能過境,可午時過後外頭竟然還36度高溫;應該說是室內的冷氣讓我覺得有點冷了,坐不住老想走人,才觀察起外頭的狀況。

不過,我跟一個陌生人約了,他或她答應辦完事,儘快趕來,六到八點不定。
先吃飯吧!胃昨晚抱著馬桶吐過,空空的、寒寒的,睡到中午十二點,如今就等這一餐了。雖然一看就知道是餐包,誰叫可憐的台北人打拼個豬仔生活呢?

我的心思多變,就像昨天在雅力家飲酒,每個人各乾各的一瓶紅酒,當眾人紛紛探問媽的病情時,我煩,早喝了半瓶的紅酒,就換私釀的蒸餾蜂蜜露,還好,雅力以主人的身份宣佈,「兄弟姐妹們!勸酒時,紅白對抗四比一,不過份吧?呵呵。」

雪娜在眾裡顯得更加渴盼,渴盼個啥,我不願意猜測,「你們十個人這樣盯上我,我覺得時間就快凍結了,不如大家一起喝醉,叫一切空白吧。來!乾!」

「敬生命!」肌肉男阿元,搞金融投資的,首先站了起來,仰頭喝了四杯紅酒,「你大可以告訴我們,伯母到底得了什麼病?這半年來,大夥知道你沒快樂過。」

看他紅關公一般的臉龐,大手抓一抓胸口,襯著雪娜沉沉的注視,射向我,雅力把手指頭扣在鼻頭下沉吟,落地窗外的秋田犬巴望著,雨突然下下來了。

我只得狠狠地說:「我媽肺腺癌末期,已拖過半年,應該就剩下這些日子了吧?來,敬生命這個偉大的課題。」雨彷彿下在我眼裡了,我不想再加掩飾,哈哈,一變而為自溫柔中誕生的勇士。

後來,我怎麼從伯爵山莊下來的並不清楚?應該是在時斷時續的清醒與空白中輪迴吧!例如我知道坐上雅力家找不到把手的抽水馬桶上,噴水柱全自動在幫我洗屁屁,但在烘乾時,就斷了,就空白了。等再有意識時,搞生前契約的瑞芬靠在拉下的車窗口,對我說,「為伯母保重!老同學有事找我。」

然後,有一陣子雪娜在駕駛座上,抽搐地說:「我知道媽不諒解我,她不會讓我去看她的。下週我帶團到西藏,從四川搭青藏鐵路進去,有事你得通知我......」嗚嗚嗚嗚是她哭泣的模式,吵著離婚時,三天兩頭就這樣搞,奇怪這次竟然沒有?肯定我是空白掉了。

《3》

至於我是怎麼上到二樓,開門進來的,不知道就是莫宰羊。
等我發現自己抱著家裡的馬桶嘔吐時,人才整個醒過來了,趕緊關上浴室的門,怕媽起來操心,蒼蒼幾絲白髮,瘦成紙片人兒,還用陷落的眼窩揪著你,萬一如此,這才叫人心疼。

邊吐著,忽然想起媽時昏時睡的光景,假如也是酒醉罷了,她終歸會醒過來,那該有多好?

看著那些嘔吐物全是酸透的咖啡色,而且也沾在母病懶得刮的鬍渣子上,往下看米白色功夫褲,也滴了紅酒的紅印子,除了咖啡色的以外,真是慘!嗯,就來洗個澡,好叫身體、神經放鬆些兒。

當我從外衣褲掏出東西時,怎麼會有一張從沒見過的名片,皺成一團,上面只有一行字:死生天人之際,請上lifetree@msn.com!

英翻中應是生命之樹或人生之樹吧?死、生、天、人之際加上msn……
呵!這真是一個網路時代,古今或異質性的東西都可連到一塊了。
我在心中暗暗低迴。
不過,這張名片是怎麼進到我褲袋裡的?怎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那幫原鄉來的同學們嗎?雅力等人,趁我喝醉時放進來的?

我草草的沖完澡。

我仍記得仰哲讓我醉倒他胸口,對著大夥兒說:「這小子前陣子吵著要來旁聽我在台大的康德課程,直問我搞哲學的人都怎麼死的?我能怎麼說?實在無言以對呀!」

「他內心裡有個黑洞很久了?」
我迷迷糊糊的聽見誰這麼說的。

「他想知道伯母會到哪兒去嗎?」

「也許,他也是在問他自己吧?」

「伯母一生守寡,只有這個兒子了。」

聽到這裡,我還知道有人哭了。
而我也跟著哭昏了過去,我是說意識空白了。

我拿著大毛巾擦乾身體,大頭甩個兩下,水珠子直飆,跑到臥室穿上四角褲,拿小毛巾再擦個頭,得拖乾浴室才行,不能再害媽滑倒了,那真是個可怕的經驗!之後再用除濕機除濕,對極了,想到這個好法子。

我終於打電話給仰哲,「你酒醒了?」「放名片,我沒有。」「lifetree@msn.com?」「你不妨上去看看!」「那時沒有人給你塞名片。」「問雪娜看看,她載你回去的。」「嗯嗯,也或者問問瑞芬。」

瑞芬做的是生前契約的靈骨塔事業,的確是最有可能給這張名片的人。我不想去招惹雪娜,所以直接撥給瑞芬。

「士平!你還好嗎?我也有點頭疼。」「人生之樹或生命之樹,我沒放,對朋友我搞不來行銷的。」「這一行也沒lifetree這一家,呀。」「你上去看看,會用電腦吧?」「好的,晚安好睡。記得要快樂,ok?」

都沒有。

《4》

我經過媽的房間,往裡頭探了一下,在柔和的燈光下,小被子底層,微微的呼息著。還好,還好。

手提電腦在客廳的茶几上,我邊打開電視,喔喔,又將有颱風,叫媽要圍肚兜了,否則鐵鬧腰背痛了。

我很快的按了新增連絡人,再按下一步,然後輸入lifetree @msn.com。
上了!

生命之樹說:『歡迎你的加入。』﹝先是貼出一張笑臉。﹞

日薄西山說:『不曉得為什麼我有了你們的名片?』﹝之後,我點了那兩頰發青的小圓臉。﹞

生命之樹說:『我只印過一次名片,好久才發完,現在都靠msn了。網友會轉告。』

日薄西山說:『你是說,你?不是你們?』﹝我又加上轉動眼珠子的那張圓臉。﹞

生命之樹說:『我就一個人。』﹝她吐舌頭。﹞

日薄西山說:『一個人能做什麼?』﹝我質疑,眉毛一高一低。﹞

生命之樹說:『一個人做對了事,做利益眾生的事,是可以改變人類命運的。』

日薄西山說:『我該怎麼說呢?這是你的信念嗎?還是信仰?如果是信仰,我不跟你辯。』

生命之樹說:『剛剛你是否想笑?中國人文雅的話,叫做噴飯。』

日薄西山說:『是啊,我差點要笑了。假如這是利益眾生的事,為什麼只你一個人在做呢?為何沒啥別人?』

生命之樹說:『原因或許有兩點,目前這還是我個人對生命的體認,我不願意強人為己,另外即使它是真理,如何傳遞給別人,對我而言,這還是個問題?』

日薄西山說:『所以,你先上網與人互動看看?』﹝我繼續質疑。﹞

生命之樹說:『我是個在孤兒院長大的人,有朋友日後結婚了,卻意外失去另一半,在陪伴他的時候,才發現即便是生者也有著死亡的恐懼,因為這個機緣,才走上這條道路……』

日薄西山說:『你這不是個宗教、團體,甚至方法、理論嗎?這麼說好了,這是你個人的純粹的善舉嗎?』

生命之樹說:『難講哦!搞不好這是個陷阱。』﹝她吐出舌頭,鬧玩兒。﹞

日薄西山說:『我可以跟你碰個面聊聊嗎?網路很虛擬,我是說,就算付費我都需要一個陪伴、支持,這樣你了解嗎?』

生命之樹說:『一個朋友的陪伴、支持,我了,這恰好是我在這裡的原因。』

日薄西山說:『我希望就在住家的附近碰個面,因為我母親隨時會走人……』

生命之樹說:『我了解,你說……』


其實,我很早就會用msn了,只是不習慣與見過面的朋友『虛擬』互動罷了。

我在領到平生的第一次薪水時,為了猛追國外留學的雪娜,買了自己的手提電腦。我很清楚記得當初用了《一生的守候》,這樣的名字。結婚以後,即忘了msn這東東,而離婚以後,除了工作需要,想都不想碰電腦。

《5》

昨晚,我把上一個名字《不能沒有妳》,改為《日薄西山》了。前一個名字還是指向雪娜,後面這個名字指的是我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我有時候覺得渾身疲累,會在回家的路上,亦即在車子裡吶喊,「shit!我怎的茍延殘喘在老娘跟新娘之間。shit!shit!shit!」

不過,昨天好像忘了和那陌生人講個識別記號,例如一本書或做啥打扮?他也很爽快的便應諾了,沒提。我吃下最後一塊切開來的雞肉,環顧周遭,樓上幾乎坐滿了人,現在。

有一對像學生身份的男女掛在一起上網,另一桌是陪著小孩打game的胖爸爸……

那個人來了嗎?會在裡頭嗎?應該也會是個中年男子吧?像仰哲那麼樣的,教授?不然像雅力那樣的中年痞子,事業有成,身穿黑色教父領的西裝?絕非阿元那一種同志型的肌肉男,養個小孩了,還上健身房……

算了!把桌面收一收吧。
最後一口黑咖啡……

突然,我聽到震動器的聲音來自左邊的桌面──
這女子高挑,衝著我笑,「我先去拿餐,生命之樹,」她本想伸出手來的,這會兒走了。

怎麼不是個中年男子,怎麼會是個她!
當然我寧願是她,這總比來了一個和尚或者神父悅目吧?

事實上,我一直閃開她鋸齒狀的短牛仔裙裡的晰白長腿,以及深藍無袖緊ㄒ裡的壯觀上圍,軟綿綿的事物……
從她側在樓梯扶手邊邊,雙手張於空中,那時節,我就有了罪惡感……
因為媽挨在死亡邊緣,我怎麼可以見色忘了她臨終的恐懼呢?
即使離婚一年以來,我也不曾放眼看過街上任何一個女人。
辦公室更不用講了。
從小到大,我從沒教人擔心過,呵呵,我一直在滿足別人的願望。
尤其是我媽的需要。
「因為父親的缺席吧!」這一點,雅力是講對了。

「還在想事情喔?你喜歡發呆,我看見了。」某種淡淡的女人香靠上來了。
我倒是看到了餐盤上的雞腿排加黑咖啡,「我們點的是一樣的。」我努力的笑了。

「這裡沒什麼好吃的,」她朝整隻雞腿咬了一口,「為什麼不先切開?我來,」我站到她桌邊工作起來。

她就從深褐色的杏眼裡透著湛藍的光,星鑽一般,側上望著我。蠻辛苦的,我覺得。

當我切好回座,「你一定是瘦了,沒刮鬍渣子。」她拿起刀叉,「其實,人都是自私的。」

《6》

我不想這麼快切入主題,她是那一種很快命中核心的人,「不急!妳先吃吧。」

她很性感的上彎微笑曲線,可是上彎的,比較像火紅的辣椒,近梨窩邊上有顆淡淡的小可憐的痣,「我叫陳士平。妳呢?」

「生命之樹!我喜歡人們這樣叫我,提醒我走這樣的道路。」

「這是公領域,但私生活呢?」我竟然有些心急。

她揮了揮刀叉,我看雞肉都快掉了,「我這人公私不分,嘻嘻。」嘻嘻也帶著沙沙的觸感。

「妳是說沒有公私之分,還是公私不分?這很不同。」

她笑開了,兩顆球抖來抖去,深藍色的洶湧波濤,「你忘了一種,真正重要的,我是涉足私領域幫助人耶,譬如我剛剛來看你一下,就趕緊到台大教職員宿舍,探望喪偶的老先生,拉著他的老人斑的枯萎的手骨,你說這是公抑或私?我把它當做我人生的義務,生命的義務,然而不敢說是天職啦!嘻嘻。」

又嘻嘻!我只能自我安慰,至少她和我聊天是愉快的。

「妳怎麼知道要見妳的人是我呢?」

「直覺、眼神嘍!整個人的一種狀態嘍。好,吃完了!」她收起餐盤,她知道我的心意,遞給了我。

她拿起我放在椅子上的天下的讀書袋子,站到我身後來,餐盤回收檯就在樓梯口,「我們到台大校園走走吧!」

《7》

她穿香檳色的小高跟,感覺上直要比我高了。

「不登對,走著,我有壓力,妳看同手同腳的,哈哈。」
這是真的,我很尷尬,還好她的大帆布袋隔著我們,而且我成了她右邊的人。《右邊的人》,鄭愁予的詩,我憶起情竇初開時背誦過的一首詩。

「怎麼搞的?你這大孩子這麼笨,還真同手同腳的,」她抓住我的胳臂,說:「秀秀。」﹝台語﹞

你知道,你一向是伴我的人
遲遲的步履,緩慢又確實的到達:

我回到了那年夏天,嘉南平原的初戀。

天,終於進入台大校門口!所幸警衛不攬人盤問。

「前面有個傅鐘,你來過嗎?」我聳肩,不置一語。

因為我正在享受自己的浪漫,也許這還比較實際。

啊,我們已快到達了,那最初的居地
我們,老年的夫妻,以著白髮垂長的速度

當然初戀而成結果的,就不成其浪漫的永恆了。呵呵。

「到了!就這。」
我知道傅鐘,一個混小石子的四面梯形水泥基座,立於圓形草皮上,天空下,鐘小小、黑黑的,它曾經響過嗎?

她把大帆布袋舖在草皮與柏油路面之間,邀我坐下,可是我想找件衣服什麼的,蓋住她秋天的乳白的月光一樣的長腿。

《8》

我要說的是她已經走光了,這會叫我不自然的,頭固定在一個方向上。

「包包裡頭,沒其他的嗎?」我還是站著,「一包衛生棉條。」她不解又誠實的回答。

「那幹嘛揹這麼大的包包?」我想起讀書的袋子裡頭,有一本波特萊爾的惡之華,「哈哈哈哈。」我忍禁不住,大笑到彎腰。

「你瘋了?」

「沒事,沒事。」不管了,我坐下。

「這是我愛過的一個男孩送的,帶著它,才有充實感。」總而言之,那男孩在她眼中直如天狼星一般的偉岸,珍貴!這使得我入迷的凝望著……她。

「我們的故事開始和結束都在這兒,夠浪漫吧?」她頭偏了過來,我發現她用的橡皮筋也是香檳色的。

「那豈不成了送終──」我沒說,但有想到,我很快的有了幾重的聯想,一種複合式的浪漫的悲涼:

月光流著,已秋了,已是成熟季了
你屢種於我肩上的每日的嘆息,已結實為長眠
當雙連的紙藝復平,你便在我的右邊隱逝了
我或在你的左邊隱逝,那時

每個人身邊都有無數的過往吧?恍若藝復平,或左或右的隱逝。

「我偷了震動器,送給你!」

「啊!」

她,名喚生命之樹的女子,遞過來震動器,「你真的需要常常被打斷,腦中的所有聯想。」嘻之一字竟成種於我耳邊的嘆息,伴隨著青春的體香。

我差點迸出成串珍珠的淚來,還好硬生生吸了回去,才開口:「但是沒有源頭,何來震動之有?」

「有我!你會常常活在當下的。」長眉淡掃,杏眼圓瞪,辣椒性感,「這是天然的嗎?」

「我只保養不上粧,這真的是口紅,嘻嘻。」很有默契。

「說定了嗎?妳會在源頭那端震醒我?」我拿出大手要跟她擊掌,可她不會男人的這類玩意兒,乾脆把手讓我握著,「淑女一言,十馬難追。」

《9》

我還來不及理出反應,她遂抽出手了,「就像現在,震動器響了,看到沒?」
所謂的柔荑頓失,肝腸寸斷,「我感受到了!」我知道她終於要來了,她非得像死神一般出現在我生命中不行。

「其實,人都很自私的!不自私,也就不會有任何事物失去的恐懼。」

「包括死亡的恐懼嗎?」我鼓起勇氣回應,深呼吸。

「你沒發現死亡也是創造性的嗎?」

「你為什麼害怕母親的死亡?」她朝向我,半跪在大帆布袋,上身打直。

「她是我生命的源頭,而我是她的一部份,我正在失去她!」很簡單的事實,就這麼一回事,小姐。

「震驚器又響了!看著你正在失去啥?」此時,我發現她才是那顆天狼星。那男的肯定沒有她的遙遠與珍貴、英氣跟鋒利。

「我有些張皇失措,我覺得……」我感覺自己的頭直要往下掉,即將萎落。

她扳住我的肩膀,「看著我!你正在失去什麼?」

「關係、影像、形象,記憶中、思想中、經驗中的人事物……」此乃暗中喃喃自語的我,生平的誠實語。

「這些就是你認為的依靠了?」沙沙的女聲從天而降。

「對,對,對。」我忽然趴下啜泣了起來,就在她秋天的乳白的月光一樣的大腿上,淚珠滾下膝蓋滴滴……

就是那種我不以為然的,雪娜的嗚嗚嗚嗚模式。

她把雙手輕輕蓋覆在我肩頭上,一種溫柔的接觸,撫慰的儀式吧?接著柔荑瀉入我的髮叢,彷彿月光,一種不斷清涼的觸及。

落蓬正是一片黑暗,將向下,更下
將我們輕輕的地覆蓋

我彷彿樂於就這樣的安息,如果它的名字就叫死亡,何其美好啊何其美好!

可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幾世紀吧?我在一種神聖的黑暗裡,金屬的夜裡。究實而言,裡頭沒有我,那些個關係、影像、形象,記憶中、思想中、經驗中的人事物……

凡此生命之樹所指涉的自私。

「然後呢?生命是什麼?」在無邊無際的金屬的夜裡,天狼星從遠而近乍現,明晃晃光燦燦,唯有白光!

「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就是創造性的死亡!」
「不多也不少就是這樣!」我發覺生命之樹就在我眼前,她在白光之中,向我微笑。

我也對著她笑:「生命之樹亦即死亡之樹!」

當下竟成白夜在她懷裡:「丁春綢不是問你要西方三聖的畫像嗎?」

丁春綢是我媽的俗家名字,我一點都不好奇,她怎麼知道的?就像那一張名片怎麼進入我口袋的?天知道?

「你有過疑慮,念佛人非要有個頭腦可以認真的世界才敢去?非要有個我往生不可!你有過疑慮,不是嗎?這下呢?」

「我不會去戳破!慢慢來!這是意識層次的演化,再說哪個人不需要這齣宇宙的大戲呢?有人怎麼說的名字即佛,不是嗎?」我差點學她用嘻嘻來做為句號。

驀然,有聲音道:「難道他磕了藥?手電筒這樣照射他還起不來?」
我睜眼肉眼看見最高枝上生命之樹笑得花枝招展,「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白天以前我就不曉得啦。」

「喂!喂!大哥關門了!遊客請出!快走吧!」後來,我就是如此被趕出台大校園的,而且我懷疑鐘聲就在此時響起──

2006.8.17
沒好 2006-11-27 17:16:39

也死不了人...
苦撐中...

版主回應
撐到季節過去嗎
平時真沒藥醫嗎
別嚇人
2006-11-27 23:33:35
來不及了 2006-11-24 15:34:48

太晚回覆.又call不到你.
所以,已公告日記暫停一次.
祭母文來不及刊登.
不想再更改發報內容了.

sorry!

版主回應

了解
那下次再用祭母文吧
又電腦重灌中
不只母喪
連電腦也被毒死了
ㄏㄏ

又妳全好了嗎
2006-11-25 14:27:09
催文 2006-11-21 16:44:39

日記,日記

版主回應
菩薩呀
就先以《祭母文:相信我們終有再見的一天。》
墊一下吧
又土城學舍裝修中
所以地址如舊
待完工了
再改吧

這段日子
謝謝妳的支持
2006-11-24 13:54: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