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Beckham要離開柏納烏，到MLS的洛杉磯銀河隊，是職業足球一月轉會期至今最大的新聞（歐洲職業足球會窗口開啟於季初與季中）。這件事情的解讀不論在歐洲或美國都引起四面八方的效應。足球人的看法、好萊塢的看法，時尚圈的看法和球迷的看法，幾乎完全不同。

我想先談一件事情：在足球的世界裡，貝克漢之所以是貝克漢的原因。對於英格蘭。

猶記得去年世界盃第一場比賽，貝克漢為英格蘭攻進致勝球（一點也不烏龍，怎會判烏龍球？）以及決賽圈對上死敵葡萄牙時，下半場因為體力不濟而眼看號稱「史上最佳英格蘭陣容」被踢出世界盃之黯然神情，似乎已經是好久以前了。再回頭看那被阿根廷球員給激怒，一氣之下狠踹對手而被罰出場一時間成為全國罪人，其實也就只是一九九八年世界盃的事情──似乎也很遙遠了。零二年日韓世界盃前，被接任英格蘭帥印的瑞典人S.Eriksson任命隊長，表現輝煌……三屆世界盃以來，貝克漢從一介青年中場（九八年他年僅二十二歲，在所謂二十一歲以下級青年軍U21英格蘭隊時代，他就是隊長。），到後來大放異彩而成為世界足球的代言，這樣一路看來，若不是個傳奇也算是近代足球史最不可思議的現象。九八年，金童在法國世界盃，還留著一頭長髮時的少不經事並未引起世界足壇的太多注意（比起現在，嗯），爾後重回曼徹斯特聯隊，體驗九零年代最棒的紅魔時光（十九歲時，他就在英國第二級聯賽「英冠」踢球，出身於曼聯體系下的他彼時被租借到普林斯頓北端，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被召回曼聯，二十歲開始踢頂級聯賽。）──在曼聯的六年期間，他引導球隊贏得十一項各聯賽冠軍，包括一年內英超、足總盃與歐洲冠軍聯賽的第一。毫無疑問的，當年一度被總教練佛格森認定為「大器晚成」的他（對於曼聯教練佛格森的眼光我個人向來不是很苟同：當然啦，貝克漢十一歲被英格蘭史上最佳球員之一的Bobby Charlton提到可能是他當時見過最好的十一歲球員。這只是眾多佛格森老花眼的例子之一吧。）大概是史上最受歡迎的曼聯球星。九八年世界盃對哥倫比亞一役，那自由球的弧線，曾經畫出了所有英格蘭球迷對於世界盃的想望。後來我們有了歐文，有了魯尼，但一切開始於貝克漢，或許可以這麼說。

雖然，我從來不是曼聯球迷（老實說無妨：我討厭曼聯，更恨佛格森。）；雖然我認為出身北倫敦的他應該加盟的不會是曼聯，而是熱刺或者，嗯，兵工廠？（身為一個兵工廠迷這樣講話應該不算過分）；雖然我覺得他到皇家馬德里隊始終是個錯誤（從第一天到西班牙去他應該就知道自己的位置跟別人重疊得嚴重，而皇馬向來派系鬥爭厲害），雖然我也同意去年世界杯結束後新任英格蘭教練沒有徵招他進國家隊（沒他的位子，或說，沒那麼迫切需要他。），雖然我也覺得他的體力流失得快，快到真的不知該擺國家隊哪裡；雖然我也覺得他的廣告拍得太多，雖然我也覺得他已經不是英格蘭最好的中場，但是他是一個好球員，到現在還是。剛剛提到的幾點，包括三屆世界盃以及曼聯的功勳彪炳，會讓人以為貝克漢「老了」，畢竟他已經經歷過這麼多，而且，現在他要去美國……美國？？！！人門很容易因為他近年在馬德里的失意和種種外貌協會新聞，在印象中覺得他已經過氣。但事實上他才三十一歲。不管他要去的國家是美國還是伊拉克，他真的只有三十一。而他還能踢歐洲一級聯賽。

他只是，出道出得早。成名快而已。

我們看看如今跟他同期的隊友，幾乎每個都還是球隊支柱：Ryan Giggs，早他兩年出生；Paul Scholes，早他一年出生，這兩人都是當年和他一起踢曼聯青年軍的足總冠軍（FA Youth Cup）主力，他們也都還在英超聯賽擔任球枝幹（還極可能繼續被英格蘭隊征召的Gary Neville就不拿來比了。）看國家隊好了，最近一場對荷蘭的比賽陣容，在年齡刻意換血的狀況下，中場主力Lampard還是有二十八，也就是如果下屆世界盃他也要三十一二了。貝克漢到底是不能踢了，還是沒機會踢，這點還有很大的空間可討論。在西班牙的日子過得不算好，而今年夏天約滿離開也幾乎成定局，英格蘭至少有半打球隊在去年夏天到今年一月轉會期間對貝克漢拋媚眼。先不論他到底有沒資格進國家隊，至少英超先發是踢得上去的。皇馬有意送人走，英國有意迎回昔日今童。結果是MLS。這下討論的空間縮小了許多，貝克漢與英格蘭十字紅白球衣是幾乎無緣了。感傷的事情是，雖然這幾年來從來沒在嘴上說過喜歡貝克漢，但我最開始的世界盃年少記憶，是跟著他一路過來的。不是沒有其他人，但貝克漢就是貝克漢，好與壞，正與負，他是沒有辦法被替代的。現在的英格蘭隊陣型中，就是一個後貝克漢時期的設計，沒有人可以接下那個棒子──當然啦，也不是說非有人接不可。足球有很多種踢法，　尤其當你手上有著一打青壯巔峰期中場球員。

就像英超博爾頓隊長Kevin Nolan在BBC說的：貝克漢不欠任何人什麼。的確不欠，而以前也並非沒有大牌歐洲球星到MLS去踢球──只不過那些人「真的」都已經過氣了。貝克漢三十一歲，說要到美國去開拓足球市場，未免也太抬舉美國足壇。以他目前的身手，三十七八歲再去也還可以踢兩季。不管價碼，純論球技，這個轉移在我看來實在像個玩笑（甚至他說還很有意願進國家隊──如果要進國家隊卻跑到洛杉磯而不是繼續留在歐洲，那頭殼肯定燒壞，不然就是嘴巴說說罷了。貝克漢有無實力再進國家隊？有。其實真的有。只是對英格蘭隊來說也並非這麼有必要做這件事情，除非貝克漢首先得在一級聯賽找到先發機會，重點來了──這件事情在無傷無病的狀況下並非難事。前提都沒有，等於放棄。他心裡有數。）

好，那麼價碼方面呢？我們看看英國球員到底有多高貴──寫這篇文章時，我看到渥特福特隊提出的交易案：他們試圖把年輕球員Ashley Young賣給西漢姆聯隊，索價一千萬英鎊轉會費加上週薪五萬，Ashley Young拒絕了，拒絕的原因不曉得，但西漢姆是會願意付錢的。我們來看看Young值不值這價錢：他是英格蘭二十一歲以下級國腳，本季替渥特福特踢了二十一場，進了三球。他很年輕，很快，有對抗性，優秀的程度吸引了包括倫敦和利物浦共五支球隊試圖延攬。全都是一流隊伍。而沃特福特這一季看來即將要向英超說再見，若能賺上一筆當然不算是金光黨。不過，轉會費一千萬英鎊？英國十八歲國腳Micah Richards最近引起西漢姆聯隊和切爾西隊的競逐，目前開出來的也是一千萬英鎊。去年七月，另一名英格蘭二十五歲國腳，Michael Carrick從北倫敦轉會到曼聯的價碼是一千八百萬英鎊。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這些球員都還在二十五歲以下，他們的價碼就已經如此，如果到了換約或者轉隊時候，會不會到了誇張的程度？前兵工廠傳奇球員Paul Merson最近在球迷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表示「很多人都覺得為什麼兵工廠沒有太多英格蘭本土球員？很簡單嘛，他們太貴了。我前陣子聽到切爾西準備了兩千萬英鎊給年輕國腳Aaron Lennon。什麼？！」

英國足球聯賽從「英甲」到「英超」，十幾年來培養出來的競賽水平和商業性幾乎是並駕齊驅。英格蘭成為歐洲聯賽圈裡競爭最激烈和身體對抗性性最高的聯盟之時，英超的商業成就也反映在球員的身價上。Paul Merson提出本土球員太貴的論點是事實：等級類似的球員，到了英超身價自動往上爬。倫敦卻爾西這種老闆是石油大亨自動當凱子的球隊，跟皇家馬德里一樣不能歸到其中而論，但平均而言英超挖人的價碼還是很驚人的。最近引起歐洲五隊競逐的阿斯頓維拉隊捷克籍前鋒Milan Baros，六年前來到英格蘭的價碼是三百二十萬，前年從利物浦到阿斯頓維拉隊則需要六百五十萬。其中價差就已經來到一倍超過，如今恐怕要價得過千萬以上。而他在英超只能算是中上級前鋒。若論本土球員則更嚴重。曼聯位了迎回在德國踢球的國腳Owen Hargreaves，已有開價兩千萬轉會費的準備。當然如果Carrick都值一千八百萬，Hargreaves的兩千萬也很合理。如果說以切爾西的價格來拉人，那兩千萬根本只算起跳價。

英格蘭的球隊，甚至義大利的國際米蘭隊出得起錢來挖貝克漢嗎？出得起，但當然不會出洛杉磯銀河隊總值一億兩千萬的價碼。弔詭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貝克漢不缺這筆錢。

所有的人如今都已把這件事情看作是一個已經準備退出足球圈的人所做的事情。而洛杉磯給人的想像也太多。Giorgio Armani說貝克漢準備進軍的是好萊塢：「他很英俊，足球生涯接近盡頭……如果兩億合約屬實，我想這是對的選擇，加上其妻子Victoria……」──我才知道原來Armani也懂足球啊，「足球生涯接近盡頭」？

不過就像Kevin Nolan說的，貝克漢的確本來就不欠誰什麼。對多數認識他的朋友，恐怕也對他前往美國的可能性有耳聞，或許只是不知道最終決定就是如此。曼聯的高層Bobby Charlton，也就是當年發掘十一歲貝克漢的老球星，對此多所感概的表示，「我本來以為還有些東西可以期待，在他與英格蘭之間，不過如今似乎是結束了。」。我或許沒有這麼多的感概，因為他曾穿過曼聯的球衣；但同樣的，他也曾穿過七號英格蘭隊球衣，掛著隊長臂章。不管他的髮型外貌老婆或者叫做湯姆克魯斯的朋友(可以這樣說嗎？長得帥雖然未必就可以踢出漂亮的自由球，但也沒道理不行。)，或他曾經和現在以及未來是個怎樣被評價的人物。足球迷如我們這代，的確已經擁有過屬於自己的貝克漢。在足球場上，和許多其他。他是一個我們這個時代的現象。卻又不止。

另一件妙事：皇家馬德里公開表示準備同時清掉還有一年合約，這季卻只先發三場的巴西球星羅納度。至於他的前途，據路透社報導，有可能是義大利或者………美國。搞不好事情看來還沒完。不過胖羅是巴西人，踢的又是西甲球隊，不關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