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la Lu 寫於 2012年1月30日 21:10



上帝恨你___侯俊明




除夕這晚，團圓飯桌上喝了兩小杯梅酒便醉了。

那小玻璃杯約莫是用來喝高梁的那種，酒量好的可一口飲盡，

擺我面前卻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沾濕著嘴唇跟長輩們敬酒，緩慢地喝了整餐飯。

就我這丟人的酒量，吃飽那會兒已頭重腳輕飄飄然地紅著臉傻笑著，

覺得自己正是個酒足飯飽齒頰留香的有福之人，

眼睛一閉就像整個人泡在那梅酒缸裡連毛細孔都散發出陣陣醚味。

顧不得守歲和開始嚷嚷著要小賭的家人們正在笑我怕輸錢裝醉呢！

包了個小紅包給阿嬤再說句吉祥話便躲上樓睡覺了。 

一場亂夢似有兩三個小時，被朋友打來賀歲的電話吵醒，

天冷，不願起身又在床上翻來覆去賴了好一陣子。

樓下賭局正熱笑語喧嘩鬧得很，聽著也幸福得忍不住微笑，想著什麼又像沒想什麼，

一看時間已接近子時，窗外忽忽傳來震天價響的爆竹聲，

看來要再順利入眠是不可能了，突然感到酒醒了八分口乾得緊這才不情願的起身倒水。

 

一開電腦見了你，向你說了新年快樂。11:55分，我心想至少還守了五分鐘歲當交差了。

明明還沉浸在新年氣氛裡，一時粗心大意那對話卻突然變成了：我想妳。你說。 

這大年初一就被人開這種玩笑我還是頭一遭，花言巧語我總不愛聽，

怕是認真的人說的玩笑話聽進了心坎裡也要好久好久才能抹得去。

我平常也老愛跟一群三八兄弟講垃圾話，要是啟動垃圾話模式那句話該是:

我對你的思念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有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之流。 

可你那話說得太簡短太直白卻反而顯得真了，不禁疑心飲酒的是我莫非醉的是你？

我大可當沒看見，學你，總是自動省略不想不能回應的話當過場，

可性子一來我偏不，非把咱倆都逼上了前台虛晃兩招才算數。

我太要強，不願意怪你怎能任意說出可能撩撥我情緒的那些，教人進退失據的話語。

卻沒辦法不惱自己竟然會被這些鏡花水月般不能當真的話牽引。 

有那麼一時半刻我彷彿明白你想說的了，於是越想逃避，卻越是激發了你想要誠實的勇氣。

在我故作鎮定故作瀟灑故作姿態的同時你又哇啦哇啦說了其他應驗了我的預言的話，

而我也早預備好了果真如此該如何應對才能問心無愧地將場面完美hold住的台詞。

我毫不心虛，我真心實意，我百毒不侵，因為我太清楚要騙人得先騙過自己的道理。

然後悽涼的發現自己的直覺力從來都是這樣，好的不靈壞的靈。

我想起了那個離奇的夢境，在什麼都還沒發生的當時並不明瞭那夢猶如天啟，

現下回頭一想，竟是潛意識的自證預言，原來都在指涉你。

 

可認識你卻是舊的一年裡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壞事當中最好的一件了。

儘管前車之鑑猶不遠矣，我仍舊是沒能乖乖聽話安靜走開，

我還想要相信存在我們之間的善意不會將我們帶往難堪的境地。

我不知道何以駐足此地，人在霧中前途一片茫茫教我心慌意亂舉步維艱遂乾脆不走了。 

想不起我們是怎麼走到眼下這幻境，不過個把月的情誼，怎麼就能輕易表露心跡？

我還在假裝我們只是精神上的孿生兄弟，你卻點破了那句一說就要錯的:我喜歡妳 。

被喜歡的人告白，這是情感上從來沒發生過的好事情，我確實受寵若驚，

而我還來不及開心就已經必須宣判自己不能以戀人絮語回應你。

一來我還不能確定我會不會只是你的一款線上遊戲，一場約會電影，一篇言不及義的日記，

一行你年少時曾經沉迷過後來遺忘了現在又想起來因而欣喜若狂反覆低吟的詩句 。

二來我還來不及告訴你我是什麼樣的女孩，為了所愛的人就算是地獄我也會願意同他一起去，

可面對著我們這樣單純美好的關係，我不能愛你，那是在陷你於不義。 

若是愛了也得愛得光明磊落不至於要拖著你下地獄，我只盼著還能跟你講義氣。

要你在往後的日子裡帶著我的一枚祝福儘管穩穩當當的朝幸福的道路走去，

我們還能繼續聊聊天氣說說夢境不蹉跎彼此的光陰那也算難得的運氣。

 

我想起小的時候在補完習回家的路上眼睜睜見了一張一千元大鈔卻沒撿，

回家說起這件事給人笑罵我傻的呀！表弟聽了立刻出門去尋，那鈔票當然是早就被撿走了，

長輩說我放著白花花的千元大鈔能吃一禮拜的飯菜不撿可是嫌自己太好命了不成？

我只說了句: 那不是我的。

不過是覺得拾金不昧未免太矯情，不願意多事撿了錢還得送去警察局。

要是我很餓的話興許就會以為那是老天爺賞我的而心懷感激地默默領受。

不要自己是為了貪心而保留了不屬於我的東西，誰真非要不可誰拿去。

不是我的要多了裝不下就會開始擠壓到我原本的形狀，

慾望從來使人扭曲變形，我國小就知道了。 

話說得輕巧可難就難在保守自己，在你今後無能為力保護我的每個尋常日子裡，

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

 

總有一天，你的遊戲會破關，電影會散場，

那不知所云的日記記述了太寥落的心情遺失了倒好，

謎語一般的美麗詩句也終有突然變得平淡無奇的一刻。可我會記得噢！

我一定會記得，在花樣年華中某一年的春節裡我們有過互相喜歡的福份和緣分，

而我總算腦袋清楚情感豐富地幹了件漂亮靠譜的活兒。

想要做個溫柔從容惜福惜緣的人，就從大年初一開始吧！ 

第一次學著在愛裡行止合宜還能了然於心不為難自己， 

我們不過是演不成《詩經》裡的＜關雎＞遂上演了＜蒹葭＞罷了，

終究是在尚可自持的程度裡任性地做一回醉臥芍藥的史湘雲，

旁人只管嘲笑春眠不覺曉，誰言夢裡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