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像什麼？」她撒嬌地問。

他們背對背地靠著，躺在他的單人床上，二十出頭男生的單人床，淡藍色的被單，有著初熟的味道。

「大海裡的一根浮木。」他的聲音低沈而平靜。

當媽媽外調英國工作只剩他在台灣的春天末尾，二十二歲的他遇見二十八歲的她。雖然生長在單親家庭，但他確信這不是戀母情結，因為從小就是他照顧母親，當一個溫柔可靠的兒子。但一個人的孤單感仍然清晰地存在，而她的出現，確實是他困溺於生活中的一根浮木，一旦緊緊抓住，就不肯再放。

「那我呢？」他反問，「對妳來說，我是什麼？」

他低沈的聲音真是好聽，她想，光聽那個聲音就足以安撫她。她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他只要用聲音就能帶給她無比的安全感。在邁入三十之前，在工作領域與感情世界壓力雙雙瀕臨潰堤的這一年，居然還能遇到他。

她回過頭看他，「你？熊啊！」她晃了晃手上的絨毛小熊，「你是我的熊，一抱在懷裡就能安心。」

「所以我們算是...互相取暖，對吧？」這話裡，不是嘲弄，反倒是在相知相惜中嗅到了一點淡淡的感傷。

她沒說話，但心裡卻是感激。與其讓兩個寂寞的人相望於江海，倒不如相濡以沫，用彼此僅存的溫度，相互取暖。

他們都明白，不過是兩個殘缺的人陪著彼此走一段，一切只是彼此需要。以後他會遇見別的年輕女孩，她也會走上結婚生子的路，他會繼續用他的溫柔安撫另一個女孩的心，她也會在另一半穩固的支持下成為某個家庭中的賢妻良母。只是那個時候，背後那個人傳來的溫度，不會比現在更溫暖、更貼近內心。

「不過你對我比較好，因為熊比較溫暖。」她用臉輕輕摩擦他的背，這大概是她能說出最好的情話，但心裡的眷戀早已超出言語，「這隻熊獨有的聲音，我永遠不會忘記。」

她只能說到這裡。別人眼中，他們像感情深厚的家人，互相照顧、互相取笑玩鬧，就像一對真正的姊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彼此的意義。而她，也只能讓情感逾越至此。

他回過頭，看著她帶笑的臉，在黑夜中，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