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31 16:41:31羽昂
我們的約定之四【鐘】
雪穎從籃子裡取出兩塊手工製的餅乾，將其中一塊交給了坐在身旁不停揮舞著小手的的宇撤後，自己咬了一口手裡的餅乾，她暼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中心顯示時間的部分被時針與分針切割出完美的四分之一圓，已經三點了，她咋舌，忍不住對客人的遲到蹙眉。
『叮鈴』
一陣響鈴從門旁的對講機傳來，那是一樓的警衛通知住戶有訪客時才會響起的聲音。
「拔拔回來了！」宇澈高舉才手中那塊缺了一小角的餅乾，沒有等雪穎反應，已經將餅乾往桌上一放，跳下沙發就往門邊奔去。
望著宇澈小小的身影，雪穎不禁莞爾，雖然立昂答應過今天會早點回來，但現在這個時間還是太早，再說，立昂有家裡的鑰匙，進出的家門是不需要按門鈴或是請警衛通知的，但是才兩歲大的孩子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當雪穎緩步走到對講機前面時，宇澈早已經站在那裡，太過嬌小的他正踮著腳，拉長身子，企圖想接起比他高上許多的對講機，雪穎輕輕拍拍他的頭，拿起話筒，按下對講機上的按鈕，和警衛對話的同時，宇澈微微張開他的小嘴，圓滾滾的眼睛直盯著母親，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在樓下的父親。
「拔拔回來了嗎？」宇澈一直等到母親掛上對講機才開口，在他的小小世界裡，鮮少看到父母以外的人進出家門，所以他自然的認為待會進門的肯定是父親。
「不是唷，拔拔有鑰匙，所以不會按門鈴呀！」雪穎彎下腰，盡可能用宇澈懂的方式解釋。
宇澈眨一眨眼，似懂非懂把頭歪向一邊，「那拔拔哩？」
「拔拔還在上班呀！」雪穎平緩的說著，隨即將門打開，準備迎接客人。
宇澈望著空蕩蕩的門外，似乎仍然不解，「拔拔不回家嗎？」
「拔拔要再等一下才會回家！」雪穎耐著性子說。
這時，走廊外的電梯門打開了，宇澈拉長了脖子朝屋外看，似乎還沒有放棄等待父親。
「雪穎！」高亢的女音迴盪在屋外的走廊上，雖然僅僅只有一瞬，但是面對著宇澈的雪穎還是捕捉到了宇澈在那聲音響起的同時，小小的身子猛然的抖了一下。
雪穎不悅的翻了個白眼，才剛轉向電梯的方向，一個笑的合不攏嘴的女人立刻朝著她衝了過來，甚至直接將雪穎擁進了懷中，雪穎忍不住大嘆一口氣，掠過她的身子往後看，兩個身材較嬌小的女人一左一右的緩緩跟上前，左邊的女人皮膚較為黝黑，長長的黑髮紮成了一束俐落的馬尾，相較於她，另一個女人雖然同樣嬌小，皮膚卻顯的白皙許多，同樣的長髮，她選擇讓髮絲恣意垂下。
「妳也太誇張了吧？」皮膚較黝黑的女人有些尷尬的說。
「真的很誇張。」雪穎冷冷的回應，她將抱著自己的女人輕輕推開，「依婷，妳會嚇到我兒子的。」
雖然是告誡的可能語氣，但是看了宇澈的反應就可以很清楚知道，他「已經」嚇到了，才剛將依婷推開，後頭的宇澈立刻衝上前，抱著母親的小腿，很是驚恐的看著眼前三個陌生的女人。
「唉唷！我太高興了嘛！」被叫做依婷的女人仍然維持著高分貝的音量，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
「徐瑄，把她帶走，拜託。」雪穎對剛才開口的女人求救，同時順手抱起宇澈，深怕依婷的脫序行為再次嚇到他。
「我拉不動啦！」被稱做徐瑄的女人擺擺手，望像身旁皮膚較為白皙的女人，「語瑜，交給妳了！」
「最好是！」語瑜也雙手投降，完全背棄了眾人的期望，她將視線丟回到雪穎身上，語氣裡夾帶著些許的不滿，「立昂勒？」
「還在上班啦！」雪穎咋舌，決定趁著鄰居打開門抗議之前將三個人請到家裡，尤其是依然在亢奮狀態的依婷。
雖然對依婷的脫序行為感到些微的不悅，但是再見到三人還是讓雪穎相當開心，畢竟眼前的三個女人是她和立昂在大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五個人時常聚在一起吃飯、聊天。
只是時間飛梭，畢業之後還留在台北的就只有雪穎和立昂，所以和其他人見面的時間自然也就漸漸的少了，一直到婚禮之前，五個人都沒有機會再見面。
前幾天在立昂的提醒下，雪穎想起了語瑜在近幾個月搬到了台北，打電話聯絡了另外兩個人，好不容易湊出了這天的空閒，可以辦個敘舊的小茶會。
「小澈，要有禮貌喔！」關上門後，雪穎對懷裡緊緊抱著自己的宇澈柔聲說。
宇澈圓滾滾的大眼睛先是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接著緩緩轉過頭，看著眼前的三個女孩子，怯生生的開口，「阿姨好……」
被如此叫喚的三個女人先是一愣，最後尷尬的聳聳肩，勉為其難的接受了這個似乎有點年紀的稱謂。
「都快三十歲了，還想當姐姐唷？」看穿了三個人的想法，雪穎淺笑著回了一句，隨後將宇澈放下，輕撫著他的小腦袋，「小澈乖。」
得到了母親讚揚的宇澈發出了稚嫩的笑聲。
「女人嘛！」徐瑄聳聳肩，回想起來，明明已經畢業了四、五年，感覺卻像才沒多久以前的事，她嘆了口氣，「時間真的是過得好快呀！」
「這種話本身就是像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會說的。」語瑜賊笑著調侃了這麼一句。
此話一出，客廳裡立刻傳出了徐瑄不甘心的抗議以及其他三個人的笑聲。
「不過……好像真的很快呢……」雪穎喃喃自語。
時間一如牆壁上樹狀的時鐘一般，滴答滴答的向前走著，從不為誰駐足也不為誰回首。
同居生活後的幾個月，一切都變的理所當然，本來還擔心住在一起的的兩個人會因為太過緊湊的相處而增加太多以往不曾發生過的摩擦，沒想到時間久了，兩個人反而都成了彼此生活裡的習慣。
習慣了有人等著自己的門，偶爾的晚歸總會收到一封問候的簡訊；習慣了替誰留一盞燈，孤單的生活裡不再只為自己而活。
在飯店上班的雪穎，上下班時間不如立昂的彈性，每次排到晚班，總會拖到十一、二點才能下班，有一次，雪穎的隱形眼鏡掉了，又沒將備用的眼鏡帶出門。
「我坐計程車回去，會晚點到家。」下班前，雪穎在電話裡告訴立昂。
「我去載妳。」立昂只是簡短的回答。
十分鐘後，立昂駕著他的黑色機車，出現在雪穎上班的飯店前，將安全帽和她雪穎的備用眼鏡交給她，還不忘碎念她應該把眼鏡隨身攜帶。
「都戴隱形眼鏡了，幹嘛還帶眼鏡啊？」雪穎不解的哀嚎，她的包包裡已經沒有可以擺放眼鏡盒的多餘空間。
立昂輕嘆一口氣，他自己也是習慣戴隱形眼鏡的人，但也總是為預防萬一的將眼鏡帶在身上，或者該說，立昂的包包裡總是有太多一般人認為不必要的預備品，比如明明就用不到卻怕臨時找不到紙用的筆記本、隨身型的急救包等等的，那一晚，立昂悄悄在心裡決定，要是兩個人之間有如果，下次出門就連同雪穎的眼鏡一併戴上吧。
有一陣子，雪穎太常上晚班，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接近凌晨，擔心雪穎夜間騎車的危險，立昂開始越來越常接送雪穎下班，後來乾脆連上班也一起載她，反正立昂不用趕著打卡、反正立昂總是比雪穎早回家。
只是接連幾次這樣的接送，難免落入雪穎同事的眼中，也成了同事們間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
「妳男朋友人好好喔！幾乎每天接送妳！」在公司的午餐時間，同事興高彩烈這麼說。
雪穎笑了笑，沒有否認兩個人的關係，也沒有進一步承認兩人同居的事實。
「這樣會給妳帶來困擾嗎？」回到家時，夕陽剛沉入地平線，雪穎換過衣服後和放了自己一天假的立昂在客廳裡聊天。
「什麼意思？」雪穎不解的問。
「就是……壞了妳的行情之類的？」立昂轉過頭問雪穎，客廳裡的電視還開著，但是他已經無暇去管電視節目裡的罐頭笑聲。
「還是不懂。」雪穎輕輕搖頭，及肩的長髮跟著她的搖晃而擺動著。
「就是……」立昂歪著頭苦思，試圖找一個比較好理解的方式，「如果我有一百八、金髮、開敞篷跑車又長的帥，我就不會問這個問題。」
雪穎微微灣起嘴角，上下打量立昂，一百七十五的高度、染成棕色的中長髮，還有在她眼裡比普通好上一點的長相，最後決定，打從心底，誠懇的告訴立昂，「一百七十五公分已經夠了、金髮很俗氣，還有論長相你也不差！」
「可是我還是沒有開跑車……」立昂仍然有些不滿足，但是聽過雪穎的回答後，他已經忍不住勾起嘴角。
「比起開跑車到處把妹的男人，我覺得願意騎機車接送我的男人好多了。」雪穎嘆了口氣後，做了這般結論。
「喔……」立昂漫不禁心的回應，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問雪穎，「可是我們的重點好像應該擺在我不是妳男朋友這件事吧？」
聽了立昂的疑惑，雪穎突然忍不住的大笑，「好像是。」
「那怎麼辦？會害妳交不到男朋友耶！」立昂佯裝慌張的問，好似現在才發現問題的嚴重。
「那只好嫁給你了啊！」雪穎邊大笑邊裝出無奈的說。
「這麼委屈喔？」立昂露出受傷的眼神，對雪穎這句玩笑般的承諾並沒有太認真，「妳就不要後悔。」
「再說囉！」在抑不住的大笑聲中，雪穎勉強的回應出這幾個字，現在的話，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潔白的牆面上，一個樹狀的時鐘滴答的響著，那是剛搬進這間屋子後的一個禮拜，立昂逛街時買回來的，他興高彩烈的將這個掛鐘展示給雪穎看，然後在徵求她的意見和同意之後，一起歡迎它來到這個新家。
時間似乎走的太快，甚至讓人措手不及，轉眼間，雪穎的生日，到了。
生日的前一個月，平常總是玩笑般將婚約掛在嘴邊的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那個約定，不是為了將它從記憶裡刪除，而是隨著兌現的日子越來越近，反而讓人跟這著越來越不曉得該如何面對，誰該先開口、誰又該如何應允。
立昂的枕邊依然空蕩，一如他的預料，但是雪穎的孤單卻不在他的計劃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間接造成亦或是雪穎對於戀愛這件事情真的感到疲憊，二十五歲的生日就要到來，而他和雪穎仍然不屬於何一個人，那一年立下的契約，彷彿正在某個角落裡期待著自己產生效力時發出耀眼的光芒。
生日的前夕，雪穎剛從飯店下班，仰頭看著天空，以往被光害壟罩的夜空，今晚卻意外的有繁星點點，瞥了一眼手機，再過不到半個小時，這一天就算結束，而迎接她的將是二十五歲的第一道月光，剛剛和立昂的通話裡，他滿是歉意的告訴接雪穎今天不能接她下班。
「沒關係的。」雪穎笑著擺擺手，本來就沒有一定要立昂來接她的理由，今早她是自己騎車來的，所以不需要擔心回程的交通，再說，在即將二十五歲的這個夜晚，也許不要碰到立昂也會少一些尷尬。
零點五分，走出電梯，站在家門前，已經來不及沐浴二十五歲生日的第一道月光，但是仍然無法改變年齡增長的事實，以及那個沒有用筆寫下的約定……
想到要面對立昂的尷尬雪穎忍不住輕輕的嘆一口氣，將鑰匙插進鐵門上的腰匙孔，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從門內傳來。
「恩？」雪穎發出疑惑的聲音，貼著鐵門仔細聆聽門內的動靜，但得到的卻只是一片寂靜。
不再多想的雪穎，轉動鑰匙，將大門一把開啟。
門裡，沒了立昂等待的客廳，本該是一片無盡的漆黑，但此刻雪穎的眼前，除了一片寂靜的夜，還有倒映在她眼裡的點點火光。
被黑暗壟罩的屋內，螢光綠的星斗閃爍著光芒，天空一片星海，燃著火光的精油蠟燭，在地板上圍出耀眼的星道，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客廳，雪穎輕輕一嗅，聞出在空裡裡飄散的淡淡香氣。
「夏立昂，你在幹嘛啊？」夾帶著驚喜的笑聲和些許的感動，雪穎很快猜到了佈置這一切的兇手。
「生日快樂！」在雪穎的呼喊之後，立昂捧著一個插著數字蠟燭的蛋糕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緩緩走到客廳，立昂沒有走到雪穎的身邊，只是捧著蛋糕對還站在門邊的雪穎笑。
會意到了立昂的意思，雪穎關上了門，沿著那條在黑夜裡燃燒的小道走到客廳裡，在立昂身邊的沙發坐下。
「許願。」立昂將蛋糕推到雪穎面前，擠滿鮮奶油的蛋糕上點綴幾顆飽滿的鮮紅草莓，在蛋糕的中央上插著大大的兩個數字蠟燭『25』
雪穎看著立昂有些稚氣的笑容，順著他的意思，許下三個願望，一時之間，忘了進門前的顧慮，還有和立昂之間可能發生的尷尬。
「你不是說，魔羯座不懂浪漫嗎？」看著眼前這個魔羯座的大男孩，不置可否的雪穎真得有些感動。
「我沒告訴妳嗎?金星掌管愛情，而我的金星剛好落在最浪漫的雙魚座！」立昂笑得開懷，煞有其事的說著，也不知道到底有幾分真實。
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重新恢復客廳裡的燈火通明，原來懸在半空中的星斗，是立昂用風箏線綁著星星形狀的螢光飾品從天花板上垂下，看著這一片星海，想必立昂肯定花了不少時間，難怪今天晚上不能去接雪穎下班了。
「還可以嗎?這個驚喜。」看著雪穎將一小口的草莓蛋糕送進嘴裡，立昂邀功似的問起。
「還不錯。」雪穎點點頭，肯定了立昂的努力。
「那就好，我上網找了很多資料耶，網路上最有人氣的一個影片是男生把裝滿蝴蝶盒子給女生，打開的時候會有滿天的蝴蝶飛舞……」立昂認真的思索著前些日子上網瀏覽的影片，「可是我想到如果我這麼做……」
「我會有一整年不想跟你說話！」沒有等立昂說完，雪穎已經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想也是……」立昂笑了笑，暗自慶幸自己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知道雪穎相當害怕昆蟲，其中甚至包括了一般人認為很漂亮的瓢蟲或是蝴蝶，就算現在，他還是清楚的記得第一次看到雪穎被蝴蝶追著跑、叫的花容失色的模樣。
如果說在令她害怕的眾多昆蟲裡有例外的話，那大概就屬一般女生看到會尖叫的─蟑螂。
因為在知道雪穎會害怕蝴蝶的同一天，立昂也知道了雪穎曾經拿電蠅拍攻擊蟑螂，還意外的覺得蟑螂燒焦的味道頗香的事情。
「真了解我耶！」雪穎也跟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看著立昂沒有接話，雪穎知道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想迴避關於約定的尷尬。
「那……」立昂低下頭，欲言又止，但是漲紅的雙頰已經將他想說的話表露無遺，「妳現在有喜歡的人？」
「沒有，談戀愛，果然太麻煩。」雪穎搖搖頭，老實的承認，大致上猜到了立昂想說的話。
「喔……」立昂擰著手指，遲遲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宛如過了一世紀般，立昂深吸一口氣，揚起一如往常的笑容，彷彿他接下來要說的，也只是一如往常的玩笑，「那妳要嫁給我嗎？」
二十五歲的期限已經到，和立昂的相處似乎也沒有太多窒礙，雖然開始時只是一個有些孩子氣的承諾，但是……
話說出口的同時，雪穎愣住了，但是立昂還維持著尷尬的笑容。
過了半分鐘之久，看著仍然沉默的雪穎，立昂正打算說些什麼圓場，雪穎已經搶先一步開口，「好啊。」
立昂剛剛才鬆動的笑容又僵住了，時間彷彿凍結在那一刻，但是牆上的時鐘傳來的滴答聲卻說明了這只是他可笑的錯覺。
「幹嘛？後悔喔？」看著表情完全凝結住的立昂，雪穎怡然的又往嘴裡送進一口蛋糕。
「妳剛剛……」
「我剛剛說好啊。」雪穎又重複了一次，撇過頭，刻意避開立昂直直盯著的視線，「後悔的話就說喔！不然結婚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我是怕妳後悔。」好不容易回神的立昂有些疑慮的說。
「我會嗎？」雪穎反問，眉宇間有著和以往一樣的自信，一如往常，她深信著自己的每個決定，並且從不後悔。
立昂愣了半秒，灣起嘴角，毫不掩飾的笑著，「我會努力不讓妳後悔的。」
沒有誓言的吻、沒有激昂的擁抱，只有對彼此的肯定笑容，看著對方，用沉默向彼此承諾，牽著手走過的未來一定也能一直這樣笑著。
時間不斷的在身邊流竄著，牆上的樹狀掛鐘見證著彼此的約定，一直到今天，滴答聲依舊悠閒的走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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