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下班時間挺晚，週末不一定能休假，約會時間少少，於是我們週間常約在C公司附近的公園或便利商店，搶著通勤回家前的半小時約個小會。喝個飲料，聊幾句，再趕著可以搭末班車轉乘的時間，各自回家，再次晚安。

不想走動的時候，下雨的時候，不確定要等多久的時候，便利商店是更佳選擇。我喜歡的是距離捷運站第二近的便利商店，想略為親暱不容易被撞見，那裡似乎社區客人又更多一點，來往少了點好奇的眼光。座位區共有四張小圓桌，搭配一、兩張高腳椅。相較天色暗暗的柔焦，便利商店的光線總是太慘白，可以蹭一點撒嬌的氣息，「累了嗎，看起來氣色不太好。」等待的時候補一下妝，拿捏下手的力度，預備迎接對方赴約的笑容。

兩瓶優酪乳，或者兩瓶鮮奶。成雙，一點點甜，一點點不太放縱的養分，所需花費的零錢與精神都不會太多。只有一次例外，剛巧遇著情人節，那次意外地前後桌次都有情人花束。C忽然有點壓力，開玩笑說我刻意帶他來這家店，明年他知道怎麼表示了。

「哪是呢。」形式不重要，珍惜彼此的心情難得。此刻相伴難得。真的，我內心這麼想著。

這樣的相伴難得，確實。還記得那一年，剛結束一段戀情，好些個夜晚，常得在意識到即將陷入更深的憂鬱前，把自己丟出曾經共同租屋處外頭走走，然後在長長的散步過後，走向便利商店。吃盒沙拉、香蕉，搭配豆漿、熱牛奶。餵食自己，襯點明亮光線和人聲作伴。一邊就著小食，一邊忍不住滴幾點眼淚鼻涕。在那些練習相信自己，練習相信未來還有些什麼美好將發生的日子，在家家戶戶準備沉沉睡去的夜裡，便利商店曾經收留不敢回家的我，陪我等待變好的自己，一晚又一晚。我記得。●

自由副刊2020.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