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31 18:45:28艾娜妮

8/31 四季奇譚(3)-總要找到你

這篇比起前篇突然溫馨了起來,一下子滿不能適應。比起小說,這還不如說是作者的童年自敘,畢竟照故事中所說,1960年十二三歲,長大後成為作家的主角戈弟,與他年歲、職業皆吻合,而其中很大一部份內容,包括玩伴與冒險、童年的記憶,都不像是純然編撰出來的。

總之這是篇一群孩子們冒險找尋屍體的故事,曾被改編成電影「站在我這邊」(照英文直接翻應該是站在我旁邊才對),不恐怖、不驚悚,反而帶著點點溫馨有趣與悵然的情懷。或許是中年人回溯往事時常有的矛盾心理,一面欣喜於當時的快樂,一面感慨人事已非、往日年華不再。尤其知道這段「總要找到你」的冒險旅程是個轉捩點,往後一同患難、分享夢想的童年好友將漸行漸遠,回想起來也難怪讓人感慨萬千了。

文學院讀久了訓練出的陋習之一,就是喜歡把文本複雜化。學校要求我們專精的領域之中,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擁有對文字的鑑賞力,所以我們讀文學批評、分析文本。所謂分析,就是找出並解讀作者文字中的任何隱喻暗示,藉此了解作者的想法。這樣被學分逼著訓練久了,平常看課外書的眼光也不會單純。我很想把這篇當成可愛的溫馨小品看,卻總忍不住去思考屍體所隱含的意義,一個孩子們不顧不良少年的威脅,努力捍衛的冒險成果,最後卻因害怕而沒有帶走,這到底是作者巧妙的利用屍體暗喻,還是只是單純的往事?我思考著這個問題。

相較於屍體,戈弟長大成人後還費心尋找的罐子就再明顯不過了。在跟他一起冒險的朋友們都已離開人世的孤獨中,又有什麼能比停留於冒險現場二十餘年,他們曾經以生命捍衛過的戰利品(布勞爾的屍體)擁有的物品更能強化這記憶的重要性?尤其這個記憶影響了很多他往後對事物的觀感,如對水蛭的嫌惡、屍體蒼白的手的聯想。他想鞏固的除了那些生命中曾經存在的美好、永不相見朋友們,還有他自己的人生。

我想,如果不是戈弟父母對他如此漠不關心,他不會與這群家庭破碎不全,在他人眼中毫無前途的孩子建立起深厚的友誼。他們互相扶持的精神,就如戈弟所說,像是「在深水中緊緊攀附著對方」,其他較疏遠的人沉淪了,與他一起逆流而上的柯里最後竟也死於非命,這是何等令人難以接受的呢?回憶起往事時如此悵然。這份悵然化為文字,除了訴諸讀者的眼光憑弔外,也是一種對自身的反思,就像我在這篇小說裡很喜歡的一句話:「每個人寫作的唯一理由都是藉以了解過去,為將來面對死亡預作準備。」每個作家的作品裡都會有自己的影子,戈弟的小說中有戈弟的影子,至於戈弟是不是史蒂芬金身影的投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篇故事藉回憶帶來淡淡哀傷的蕭瑟氣息,正呼應了秋天給人的印象,或許真是要有點失去的經驗才能懂吧。然而我總認為,這種往事不可追的感覺是會讓人成長的,唯有經歷那麼多,捨棄那麼多,人的一生才能趨向完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