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2 07:58:52orangebach
與高中同學重聚
昨天中午跟兩個不同班的高中同學吃飯，她們兩個都是無業的太太。其中一個是有四個小孩的家庭主婦B，另個是跟著老公跑的太太K，老公到哪裡、她到哪裡，今年五月剛從大陸回來。
從K口中，聽到一個職場驚悚的經歷，關於他老公的，我們就叫他K公吧。
K大學畢業後，在醫院當了六年藥師，認識建築師老公後，嫁人，跟著老公到美國讀書、然後工作。
K公在美國前三大建築師事務所上班，負責醫療院所的建築規劃和設計，他的夢想是像公司的前輩，薪水高高的、設計一個一個代表性的建築，終身是建築師職人，受業界敬重。大約在六七年前，次貸風暴後，建築業受衝擊很大，案件大量減少，公司在精簡人力的過程中，大筆砍掉K公眼裡「受業界敬重」的前輩。這件事情讓K公大受震撼：原來只要無案可接，不管你戰功多麼彪炳，你都可能瞬間沒工作。再加上自己是亞裔，玻璃天花板一直都在，儘管K公在公司已經待了近十年，他的風險意識突然高漲，覺得自己非得增加其他經驗或貢獻，否則真的變成下流中年。
公司精簡人力之後，轉而進軍大陸市場。公司原本的策略要旅館酒店等營業建案的部門主導此事，K公覺得這正是自己轉型的機會，顧不得自己其實隸屬於醫療建案部門，主動提出申請、還要考試，最後如願跟著旅館酒店的主管同赴中國，開拓市場。
事情並沒表面上的單純。K公提出申請時，同步得罪了醫療部門的頂頭上司，他的直屬主管解讀他的轉型為「叛逃」，不再與他往來；K公雖如願到了中國，但同行的旅館酒店的商業建案主管也沒有視他為自己人，根本不給他接案機會，只給了他兩個助理，讓他自生自滅。沒多久，其中一個助理離職，他只好找老婆、我同學來公司幫忙擔任行政助理。
K公認清現實後，決定從零開始，講得好聽點是現在流行的「組織內創業」，只是毫無組織資源支持。他從最基礎的展會擺攤開始，積極地參與醫療院所的競圖、投標；我同學原本是藥劑師，同樣從零開始學習中國相關的建築法規、會計準則等等事務，就這樣慢慢累積六、七年，把三人小公司擴大成二十多人的規模，竟然也在醫療建築業界打出闖出一點名號。
正當他們開始享受小小的成就感沒多久，美國總公司開始政治鬥爭，三大派系人馬互鬥，最後出線的一派人馬，發現他們在中國打出的天下，動手換上自己的人馬，下了調職令要把K公調回美國總部，他們很無奈可是也只能順著公司的命令，然而就在他們打包準備調回美國的那天，總公司再來函解職K公，立即生效，要他們立刻離開公司。這對夫妻立刻買了機票飛總部，要求公司說明清楚，期待討回一個公道，慘的是K公當初離開時與公司已留有些許矛盾，其次是K公離開公司太久，疏於與總部保持人脈聯繫，現在被砍了，連個說項的有力人士都沒有，最後退而求其次要求高一點的解職賠償，然後回台灣。
他們在今年五月回台灣定居，把一切安頓好，夫妻兩人都在待業中。K公把存在大陸、匯不出來的一筆錢拿去讀EMBA，同時調整心態，平復受打擊的自信心；K目前無工作，賦閒在家，讀讀自己想讀的書、上課，煮飯給老公。我覺得她滿樂在其中。
K以前在高中，是積極上進有想法的熱血青年，當時我一直認為她未來勢必成就一番大事業，職場女強人之類的；沒想到幾十年後，當年她的投入、專注在不同的人生路徑上展現。
我問她一個其實滿膚淺的問題，我說：「你不覺得這樣浪費自己的專業和資質嗎？」
她回得很輕鬆，她說：「不會啊，我從來也沒想過要做多大的事，我幫我老公就是了」。
幾乎是同時我便感覺到自己的框框在那，的確，看著K親切開朗的笑容，未受一絲一毫待業中所困，兩頰酒窩跟高中時並無二致，不同的是與年齡相襯的平靜、成長與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