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收到最好的忠告，就是媽媽說的「吃虧就是占便宜」。

當我告訴同事我的答案的時候，每個人都出現一付「啊？」然後很失望的表情。
不過這是真話，吃虧就是占便宜這句老話，是我這輩子收到最好的忠告。

家裡只有我一個小孩，母親從小最擔心我的，不是功課、成績、學問這些事情，我媽一直念茲在茲的就是怕我養成獨生女驕縱、獨霸的個性。所以從小，她經常叮嚀我要把東西分給別人，有甚麼東西先請別人吃，鼓勵我多交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怕我變得很霸道、很獨佔，交不到朋友(好的是，我的確沒有那些獨生女的習慣；壞的是，我有獨生女的機車和龜毛)。如果既是獨生子女、又交不到朋友，在她的認知裡，我就會心理有問題、不健康--而再我媽的認知裡，她的女兒已經很怪了，如果再交不到朋友，那鐵定是世界末日。

大概是在我大學以後的事情了，我媽開始叮嚀我「吃虧就是佔便宜」。以她那種極度愛庭訊的性格，對這句話竟然沒有詮釋太多，我相當意外，充其量他只是動不動跟我講，「你要記得，吃虧就是佔便宜」。

坦白講這句話實在太平常了，平常到我根本聽都沒聽，只會敷衍地說兩句「好、好，我知道了。」我媽每次提醒我這句話的時候，也都很特別的講完就算，不像其他時候總是要庭訊半小時、一小時以上。所以我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進了職場，老天保佑，我在工作上的運氣向來不錯，可是難免也總是有不少狗屁倒灶的事情發生。

有一回，我不小心惹老闆的老公不開心，這位老公仗著他老婆是主管，晚上十點、十一點打電話到我家罵我不會做人、不懂給主管面子，講了我大概半小時吧，然後他說，「你這樣只會害了你老闆，我會罵你頂頭上司(也就是她老婆)。我還會告訴你大老闆」之類的狠話。

我非常怒，我不是怒他要告我的狀，我怒的是天下竟然有這等老公，狐假虎威不算，還拿老婆的心情來威脅部屬。於是我開口回罵，「我說你去告我、你要調職我、你甚至叫老闆開除我，都沒關係。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老婆？你老婆身體不好(得癌症)，你應該要好好照顧她，怎麼可以這樣威脅她？」

這位老公當場吱吱屋屋講不出話來，「我....我....我沒想到~~。」

「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說完我就掛了電話。掛上電話我就難過得哭了。真的感覺很委屈，那是第一次，我體會到職場不是我想的有理想就好那副德性，職場也不是努力就有收穫的等式，職場是現實角力的場所，是你死我亡的生存遊戲。

隔沒多久我在電話裡跟媽提到這檔事。我在電話裡跟我媽講，「媽，你錯了。吃虧就是吃虧，哪有甚麼吃虧就是佔便宜！」我媽笑笑沒說甚麼，她只是再三強調她說得沒錯，吃虧就是佔便宜。

又過了許久許久，我都已經換了兩個公司，一家比一家難纏，難纏到其實也沒甚麼時間去計算誰佔了你便宜？或者你又佔了誰的便宜。當一切都以任務為導向、工作已則認為單位的時候，所有的人際相處或者組織相處，都簡化到是零與一的是非題：完成，得一分；沒完成，0分。那你說誰吃虧？誰又佔了便宜？我這懶得計算的頭腦是聞不出端倪的，只能看到某某人完成度高，那她當然分數多，某某人完成度低，那自然分數低。

這一、兩年，母親年紀大了，她想得比較多，慢慢地對這句忠告也有了比較多的演繹；諸如他所謂的「吃虧」，其實指的是多幫助別人、多讓著別人、盡量讚許人家、別太認真以致讓別人下不了台接等等，而不是說叫我要任憑別人欺負--當然也是沒甚麼人敢欺負我啦。

在母親的想法裡，沒有白付出的；今天我們能夠多付出，改天就會有其他更多回報你；所以當母親多整理了周圍環境，改天莫名其妙就有鄰居送東西給他吃。因此當我兩年前換新東家的之後，我也謹記母親的忠告，應該也算盡量幫助同事吧，多跟同事合作，我覺得最大的收穫就是你也會得到他們很多的支持與幫忙，而這種氣氛同樣會擴大到你其他範圍的朋友、其他範圍的收穫。我的感受是，有沒有占到便宜不清楚，可是很滿足、很開心、很充實；就算職場上有不爽朗，亦不孤單。

到此為止，坦白講我還是不敢說自己體悟到「吃虧就是佔便宜」的真意，但我深深相信有努力就有收穫；只是這個收穫有可能用你無法感知、無法理解的方式加諸於你身上，而這其中的意義在當下也未必能夠理解。努力與收穫之間的等號叫做時間，給自己時間、給周圍的人時間，有一天就會真相大白，一如田村卡夫卡也會走出森林、把洞口封住，慢慢進化與新世界融為一體。

這就是我收到最好的忠告--吃虧就是佔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