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吧，我寫過一篇文章叫「大家都聽莫札特」，內容在講生活中遇到一些附庸風雅的人，口頭上說愛聽古典樂，一旦遭遇實際上掰不出什麼來的時候，就會說「我喜歡莫札特」。最近，我發覺進階版的會說，「我聽顧爾德」。

那天Pei跟我講，她湊巧搭上大老闆的車，大老闆是個很重生活品味的人，忍不住告訴她「車子裡放的是顧爾德」，接著再(ㄌㄚ3)一些顧爾德的生平故事。幾天後，Pei又遇Morris，Morris長年聽古典，要心情平靜也求顧爾德。就連我搭小黃遇到的運將，也是顧爾德粉絲。當下忍不住佩服起SONY唱片，能把顧爾德這個不練琴只看譜、成天穿大衣的怪咖，捧成巴哈化身，用心良苦。

巴哈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這輩子讓我最感光榮的事，莫過於跟巴哈同一天生。顧爾德出現之前，我單純喜歡巴哈的音樂曲式，如此規律又如此繁複，說他機械卻又如此神聖；更何況巴哈是個暴躁的人(我也是)，竟然能譜寫最安撫人心的樂章，打從心裡覺得他偉大的不得了。具備人性的特質，卻在音樂中超越人性，而受到感染的人也可暫時提升性靈，創造出這樣的想像力太偉大了。

但認識顧爾德的音樂得等到念研究所。老實說，在影展上看了「顧爾德三十二個短篇」並無太多啟發，就是一部好看的紀錄片；直到我的好事同路人，硬塞給我顧爾德全集，才算有幸親聆。

我只能說顧爾德的巴哈就是巴哈，尤其他彈的平均律，純粹又無垢，心情直逼巴哈的虔誠。顧爾德的觸鍵很特殊，很像用指腹輕輕撫過琴鍵，因此琴聲也很扁平，我每次都覺得他的琴音是2D，少了絃樂金屬共鳴的感受，犧牲音響性，反而更貼近巴哈的單純。不過巴哈之外，我很推薦顧爾德的貝多芬，尤其交響曲改編的鋼琴曲和最後六首奏鳴曲，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的2D詮釋法，把貝多芬沉重的思考與情緒，整理得一如澄澈的思考，又清新動人。

然而這篇文章的重點，不是要陳述本人對顧爾得的心得，而是要告訴各位，顧爾德很有一套是沒錯，可是也千萬別被他給陷制住；顧爾德彈出好巴哈，但巴哈非顧爾德的專利。我喜歡李希特的巴哈、巴克豪斯的巴哈、米開蘭傑利的巴哈、肯普夫的巴哈、拉蘿嘉的巴哈、阿勞的巴哈，還有席夫的巴哈跟普萊亞的巴哈，更不可忘我初戀「琴」人波哥雷利奇的巴哈，都是動人的巴哈；當然除去這些人之外，還有其他的巴哈。

如果你已經聽過顧爾德的巴哈，再花些時間試試別家的巴哈；千萬別開口閉口就以聽顧爾德巴哈為榮，這樣跟愛聽古典音樂最愛莫札特是同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