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13 23:31:39Ah Lo

過.渡後,二度起航的劇場

這幾天接連看了兩齣劇:瘋祭舞台的《過.渡》和前進進的《N.S.A.D.無異常發現》。

對於這兩齣劇,我都抱有很大期望:會把我帶到一個怎樣的境界呢?我明白自己看得實在太少,而且之前看的太多太循規蹈矩的作品了。我得看一些敢於創新,敢於讓觀眾思考的劇。就選了它們。做的人都很瘋的,之前的作品都讓人看得嘩嘩嘩的。我也很想嘩嘩嘩呢!

先是瘋祭舞台的《過.渡》。我和基星期五看。沒有找其他人,原因是知道圈子中的朋友都不會喜歡看這些。購票前看過瘋祭舞台的blog,知道他們本擬打算讓觀眾移動座位,參與他們的演出於其中的。然而因為沙田文娛廳的技術故障,只得作罷。進場以後,便被聲音中的聲音所迷,話語中隱含話語,讓人想聽又聽不真切。開場便是當妻子的說自己的丈夫因知道了「秘密」而被抓進監獄,而自己就在當晚一連作了十一個夢。如此明顯的政治投射,我皺了皺眉。不過喜歡何應豐的無面人角色:用繃帶把自已的頭包得實實的,然後推著工具車來來去去,我跟基兩個對於叮噹式的工具車都很著迷,一直在猜還有甚麼道具會從車上拿出。最開心的是麻雀,簡直是道具之王(基說的,我也覺得是)。

其實意象玩得很開心,打鐵、畫地為牢、朗誦、扯線公仔……叫我看得最開心的是玩飯的一幕:一開始是個胖子像狗的趴在地上吃飯,女獄卒拿起飯不讓他吃,「調戲」他踐踏他,然後把飯倒在他的身上,另一個四眼囚犯這時來搶胖子身上的飯來吃,吃飯、還吃他的肉!胖子被咬得哇哇大叫,手用力的拍四眼,反咬!兩個男人在地上互咬,兩個赤裸的上半身都是牙印。紅色的一圈圈,跟他們臉上在第一場給女人用紅油塗的紅印相映成趣。意象代表甚麼不是我最關心的,我只覺得好痛。

整齣劇兩小時二十分,比我想像中短。可能是我的預期太高,可是我實在想不到又是一齣說權威、家國、困與破的劇,更想不明白何以要在今時今日、此時此地做一齣這樣的劇,對這樣的我們,到底要提醒甚麼?

今天看的,是前進進的《N.S.A.D.無異常發現》,陳炳釗導的。上次《臨流鳥》給我印象實在太好,令我很期待他帶我開拓更遠的眼界。不過這次他說的,卻是人生、生命。用了傅柯《瘋癲與文明》的中世紀瘋人船作意象,串連的卻是村上春樹的《夢》,用失眠女人的夢(!)跟夢境中的女人一體兩面地生存著,說的是為甚麼生存。其實也沒甚麼要生存,生存本來就是給綑綁,給限制。女人與女人的倒影,村上的壓抑與瘋人船的絕滅,失眠的夢與混亂的清醒,統統都是風。我很喜歡陳炳釗用風的意象。風過,風帶來的。

風帶來了失眠,帶來了意識的擴大。女人不再甘於幸福的幻象,於多出的八小時(2300-0700)做自己以前做不到的事。欣賞自己青春不再,光澤依舊的胴體;一而再再而三的閱讀中學時代所閱讀過的俄國小說;喝酒、駕駛於深夜,看著海,過一晚。村上的文字在我腦海中躍起,化作眼前的戲劇。同時另一班瘋子與女人的倒影對話,一起不知道為甚麼,到不知道是甚麼的地方去,尋下一個不知道為甚麼要去的不知道是甚麼的地方。混亂、迷茫,充斥著劇場,彷彿最後只有滅絕。在抉擇的當口,陳炳釗讓女人選擇回來,因為她不懼怕死亡,卻仍是不想死亡。這時跳出了村上預設的「失常-->趨於毀滅」的囹圄:縱使肉身繼續被燃燒,仍願於爐內繼續呆下去,這就是生存。也回應了瘋人船縱使給排擠不可靠岸,可是在船長往城市收取了金錢後,仍是在阡陌交錯的河流中飄泊遊盪,而不是往無際的大海自取滅亡。最後女人與影子的對話,是分離,也是結合。

我和基都會覺得,其實不用做得這麼淺白的。這次太遷就觀眾了。好像吊頸的一幕,天空降下了吊頸麻繩,已是說明了一切,也不必在對話上老說「死亡死亡」、「我要把生命終結,投進黑暗」,要說就光說不放下麻繩,那也可以。可現在又說又放,還要讓一個演員上去作吊頸狀,不免太遷就了。縱使香港劇場生態如此,可以陳炳釗可貴的並不是這樣。

這兩天跟基到了藍田借來的吉屋,兩個人作集中營式的創作對談。哈哈,竟是不約而同的在同一個時間對對方說:不如開戲吧?是沒有創作的生命太枯竭,同時也是時候創作。從過去的經驗重新出發,先思考定位,再決定方向。了解到自己過往的不足,也查找了原因,擬定了方法。今天決定了新劇的基本概念,也決定讓自己型一次。我們決定開演三年前,我剛從蘇州回來時,談的第一個劇本。也許不可以這麼說,可是原型概念還是那個劇本的。而且,迷亂多時的我,也是時候從紛亂的心境中脫身出來,在新劇中把現在好好了結。不過,一切尚言之過早,然而決定了重新起跑,叫我冷下來的熱血,開始燃燒。像《N.S.A.D.無異常發現》因是重演而作的註腳:二度起航。

新的團,叫甚麼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