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Vs弱夫
“你是怎麼樣的人?”回答問題時,有些人可以很快的給出最直接的答案,像“我是好人”;有些人則可能會猶疑一下,才能給出這樣的一個答案:“我不是壞人”。
“是好人”和“不是壞人”兩個答案,有時會給人錯覺,以為兩者意思相近。可是,細心再想一下,兩個答案其實是循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式去定義的:前者是直接的肯定,後者是透過否定負面的東西來肯定的,也就是數學裡的負負得正。一個真正有自信心肯定自己的人,通常較容易循正面來肯定自己,像“我是好人”、“我很堅強”;如果一個人對自己是不是“好”和“堅強”不太肯定,但不想承認自己有任何不妥,答案很容易變成:“我不是壞人”和“我並不軟弱”。
這種對個人性格認定的方式,其實也見於文化身份的確認。中國人最有信心承認自己是勤勞的,所以幾乎任何文獻都不會看到“中國人起碼不懶惰”的表述,只會直接說:“中國人是勤勞的”。在國人自信心最低落的年代,像《葉問》一類功夫片暗指的年代,中國人最自強的那一刻吐出來的對白,常常是:“我今天就要告訴你,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是的,是“我們不是東亞病夫”,而不是“我們是東亞強夫”。
這種用否定來肯定自己“不是”或不具有某種特質的方式,既可以是個人的意識,也可以是種集體意識,可以持續經年,也可以只存在於某個特定的歷史時空。用這個概念重新檢索一下澳門人的自我形象,不難發現,當八、九十年代我們透過媒體得知香港人自許為“勤奮、拚搏、高效、廉潔”的時候,我們沒有出現相對應的可以自許的特質,最有共識的可以正面自許的幾乎只有“悠閒和純樸”。到“沉默”由相對中性過渡到隱含了負面批評──對不公不義不敢發聲、沒有勇氣、性格軟弱的認定,“我不沉默”已經是最堅強的一種回應,這也就是上周說的,到最後,“和諧”成了抗拒“沉默”特質的最重要出路的原因。說那是一條出路,因為用肯定的語氣說“我們很和諧”,的確比吐出一句“我不沉默”來得輕鬆、自如,也不難堪。
(我們的世代.之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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