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0 22:02:06幕後黑手
【Catherine 2007】Part 14-08
霧氣撲在臉上，好似斷了線的雲朵纏綿臉龐，那該是仲春的瀰漫天堂。天堂？如果我不知情、如果我清楚自己的感覺、如果我以為一切應該都很單純，我會真以為那是天堂。
CICI坐在後座。
這樣是天堂嗎？是吧，在一般人眼裡、至少在菜頭眼裡。
四天三夜的山中旅行結束了，在簡單午飯過後，大家一同騎車下山。上山時曾抽籤決定要載的女生，下山自然也免不了又一次洗禮，可當初上山時因為少了劉湘 蘋才剛好八個人、四部機車，下山恢復成原來的九人，這倒是給了大家一道難題，每個人提出意見參考卻都不盡理想，反而引來更多討論，那讓我感到些許厭煩，最 後在劉湘蘋的堅持下，大家還是依照上山時的八人抽籤下山，她說想在山上多留一天，至於她怎麼回學校卻不用我們擔心。
我不曉得其他人究竟擔不擔心，可說實話，我有些掛意；或許，我是想問她為何要獨自留下卻沒法問出口，也可能是沒讓我有再單獨接近她的機會使然，這令我想起上學期那場夜裡的大雨。
我很清楚那種情況不會再出現，因為她身旁不是空蕩蕩；那種情況不會再出現，因為剛剛並沒有大雨；那種情況當然不會再出現，因為另一道吸引我的身影不在這兒。於是我們留下劉湘蘋，八個人再度騎車下山。
本來我以為下山載的人就依上山的搭配，但我忘了菜頭的目的，他沒載到草莓不會善罷甘休；終於，下山的這趟路給他上到天堂，草莓如願上了他那台兩光機車後座，我看到菜頭笑得差點翻過去。
或許快要翻過去的人是我，只是我笑不出來。抽籤的結果，我抽到唯一不敢載的人，CICI。
當CICI坐上我機車後座時，內心深處有種無法自己的緊張和興奮，那教我茫然，我在緊張什麼？只是CICI坐到身後而已不是？我又在興奮什麼？不過是CICI坐到我後頭而已不是？
突然間，我再次發現自己對CICI的存在有份無法解釋的重視，就像雨下多了，地面自然有水窪一樣，好像可以獨立卻又密不可分的矛盾。密不可分？那仍是矛盾吶。
我照舊騎在最後面，領隊的是菜頭跟草莓；早就知道菜頭會自以為瀟灑地帶頭，他載了草莓後整個人都快要飛起來了，渾然忘我。我還是得回到自己的狀況裡。
一路上，我盡量保持不語，就怕CICI一開了口，我內心複雜的情緒便會傾巢而出，也擔心自己對她的各種疑問會克制不了目前還保有些許理智的嘴巴，可不管再怎麼閃躲終究也得破功。
CICI沉默許久，終於說話：
「魏治豪，這四天你玩得開心嗎？」
我原以為可以輕鬆回應忽然來的問句，可也許我對自己的臨場反應太自信了，CICI這個問句我竟答不出來。
「嗯……」CICI等了半晌沒聽見我回答，又補上另一個問號，但這問號給我的震撼太大：「你還在想琳琳？」
我沒有預期她會這樣問，面對她的疑惑，許是故意，我一點也沒法向她表示丁點想法，即便開口不難，話卻幾乎哽在喉中。
「沒有啊。有什麼好想的？」
「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看得出她的神情，她也讀得出我的言語，結論是，我們倆剛剛都撒了謊，讓彼此更無法信任的謊。
「妳呢？」一陣沉寂後，我扯開話題：「這四天還好玩嗎？」
我從後照鏡瞧見她嘴角牽著不悅，我無法確定那到底是否不悅，也可能只是我敏感過了頭。
「還好吧！沒特別高興、也沒特別不開心。」
「為什麼？」
「不知道。」我感覺到她肩膀些微跳動：「可能一方面因為認識的人不多、另一方面也因為某些事情吧。」
聽到這裡，我的心跳已開始清楚顫抖，我想逼心臟平穩下來，卻沒辦法控制逐漸脫離思想疆域的身體。
「這樣啊。」
「嗯。」她的單音回應阻斷了原本還能接下去的話尾。
我以為春天該是要來了，為什麼此刻我卻以為還身處冬天？從來不知道除了Catherine之外，還有人能給我這般心境，但又與Catherine那種冷冷的靜不同，CICI的溫度依舊潑墨山水，即使我無法轉頭仔細欣賞，那巒泉景致仍透過山風流竄進入我心。
「魏治豪，」CICI停頓一會兒，問：「你都沒什麼話想跟我說、或想問我的嗎？」
我不清楚她這麼問用了多少氣力準備，也不知她的問題存有什麼期待。期待？我竟以為CICI懷有期待？可能有期待的人，應該是我。老實說，我現在腦中一片混亂，我其實想問她很多問題，不知為何卻覺得只要一開口，氣氛就會登時降至冰點。
霧氣依然瀰漫，如我和她之間的呼吸。
「我想我可能踏錯了一步。」
當思緒還在飄盪，CICI忽然的句點直把我的注意力拉回耳邊。
CICI緩緩加重力道在環住我身子的雙手：
「我對你的感覺沒變，可是我卻愈來愈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什、什麼意思？」心臟瞬間震了一下，呼吸差點要換不過來。
「這四天來，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也讓你知道了我的一些事……之前我對你根本就不夠瞭解，不應該盲目跳進來的，只是，現在我也放不下這感覺了。」 CICI換了氣，直問：「魏治豪，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我跟你表白過幾次，你卻從來不回應我……我知道我跟靜妮的事多少影響到你和韓堯，可是那是我的問 題，為什麼你從來就不想回答？」
山路蜿蜒，我緩下速度，事實上，也在內心緩了下來。更冷了下來。
「我看出你對某人的關心，」她的聲音忽轉為切訴之情：「你知道嗎？那讓我以為我竟連她都贏不了。」
我嚇了一跳，CICI是什麼意思？我真沒法理解為何她這麼說，我對誰的關心讓她自覺不如？有嗎？我有嗎？
「我實在不知道……這樣的我就算再喜歡你，到底還有沒有一絲勝算？別說是琳琳，我可能連眼前的這個人都贏不了。」清麗笑容在後視鏡的角落隱去。
眼前的這個人？CICI說的到底是誰？
「CICI，」我終於能出聲，也知不該再隱聲下去：「我並不是故意不回應妳的感情，只是，我還不曉得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到底是誰……」
「我知道你還不知道，所以我不逼你做決定。」CICI自嘲說了：「只是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收斂一點而已，其實那也沒什麼……」
我接不上話，CICI跟著靜下，從山上到學校的這段路突然變得好長，長到我看不到午後的地平線。
為什麼我不問她眼前那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我會跟她說我還不曉得在意的人是誰？為什麼我不再說話？頓時，我覺得自己像隻侯鳥，老是飄東飄西，沒地方能夠讓我決定駐足不前，反而處處留情，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罷了。
我在意的人是誰？我以為，還是那襲冷冷的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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