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祖先也是社恐,人類根本活不到現在?***-新浪科技-
***如果祖先也是社恐,人類根本活不到現在?***
2020年08月30日10:49 -新浪科技-
我們智人是目前唯一倖存的人類,但在不久之前,還有不少同類與我們同行。我們已經在地球上生存了大約30萬年,在這段時間中我們至少與另外4個人類物種共享過這顆星球。現在看來,我們能夠脫穎而出的原因似乎很明顯:智人是最好的狩獵者,是最聰明的,而且在技術方面也最有悟性。
如果時間倒回到10萬年前,讓你來猜測哪個人類物種最終能存活下來,尼安德特人應該是不錯的選擇。我們和尼安德特人有著共同的祖先。他們比我們更強壯,胸部寬大,肌肉發達。他們還十分擅長使用武器,能捕獵冰河時期的各種大型哺乳動物。他們甚至與我們一樣,都有一個名為FOXP2的基因突變。研究者認為這個基因突變為人類語言能力的快速進步提供了基礎。
他們的文化已經表現出了很高的複雜程度。尼安德特人會埋葬死者、照顧傷病人員、用顏料塗抹身體,甚至用貝殼、羽毛和骨骼製作珠寶來裝飾自己。最早到達歐洲的智人遇到了一大群已經適應了寒冷氣候的尼安德特人。後來,隨著冰川期發展,現代人逃離,留下來的尼安德特人卻日漸繁榮。
與我們最近的現生近親——倭黑猩猩和黑猩猩相比,我們的遺傳變異程度很低,說明現代人曾一度甚至幾度經歷嚴重的人口瓶頸期,這也意味著我們可能曾經瀕臨滅絕。
人類的自我馴化
事實證明,與其他人類物種相比,我們是最友善的。讓我們蓬勃發展的是一種認知上的超能力,這種特殊的親和力叫做合作交流。我們是與他人合作的專家,即使面對陌生人也一樣。我們能與從未謀面的人交流、合作完成某個目標。我們在學會走路或說話前就已經發展出這種超能力,這也是我們能夠通往復雜社會和文化世界的大門。它使我們能領會他人的思想,繼承世代相傳的知識。可以說,它是一切文化和學習形式的基礎,包括複雜的語言。
這種友善是通過自我馴化演化而來的。而馴化過程本身就包含著選擇友善的強烈傾向。當一種動物被馴化後,除了變得更加友善之外,還會經歷很多看似彼此毫無關聯的變化。這種馴化綜合徵會表現在面部形態、牙齒大小和不同部位毛髮的顏色上,包括激素水平、繁殖週期和神經系統的變化。儘管我們認為,馴化是我們對動物所做的事情,但它也會通過自然選擇發生,這就叫做自我馴化。
自我馴化假說是我們與美國哈佛大學的人類學家理查德·蘭厄姆(Richard Wrangham)以及美國杜克大學的心理學家邁克爾·托馬塞洛(Michael Tomasello)在過去的20年間共同建立的。我們的研究發現,自我馴化還有新的優勢,它加強了現代人成功的關鍵因素:與他人合作交流的能力。假說預測,如果智人經歷了自我馴化,應該能在更新世(距今260萬~1.17萬年前)的地層找到自然選擇友善性的證據。儘管行為本身不能變為化石,但是調控行為的神經激素也會影響生物的骨骼,因此我們可以在古人類的骨骼標本中看到對應的變化。
舉例來說,青春期分泌的睾丸酮越多,人的眉脊就會越厚,面部也會越長。與女性相比,男性的眉脊通常更厚、更突出,面部也略微更長。所以我們說這樣的面容更具男性化特徵。睾丸酮並不會直接導致人類的進攻性,但它與其他激素的相互作用確實會調節侵略性的行為。
人類學家經常會談到,人類在整個舊石器時期經歷了眉脊減薄、面部縮短和頭部縮小的現象。我們在研究中意識到,如果追踪和記錄相關變化,或許就能指示,那些同時改造我們行為和身體的生理變化,究竟是在什麼節點出現的。
我們還與當時任職於杜克大學的史蒂文·邱吉爾(Steven Churchill)和羅伯特·切裡(Robert Cieri)一同發現,8萬年前是一個重要節點:與更晚的智人相比,早於8萬年前的中更新世智人面部更長,而且眉脊更厚。這使得現代狩獵採集者和農耕社會人群的面部變得更加精緻,同時顯示出睾丸酮的水平更低。還有一種叫做血清素的神經激素也可能參與其中,促成了一系列的改變,比如使人的腦部變小、侵略性降低。
所有其他人類物種的前額都更扁平,顱骨也更厚。尼安德特人的前額傾斜,整個頭部就像橄欖球一樣。只有我們智人的顱骨被人類學家形容為“球形”。這樣的形狀意味著,在我們演化發育的過程中,血清素可能增加了。
如果馴化導致智人的睾丸酮和血清素水平發生了變化,那麼另一種分子很可能也會改變。較低的睾丸酮和較高的血清素增強了催產素在社會交往中的作用。在分娩過程中,母親體內會大量分泌催產素。它能幫助產生乳汁,並通過乳汁傳遞給嬰兒。父母與嬰兒的眼神接觸會創造出一種催產素交互循環,使父母和嬰兒都感受到愛與被愛。在一項實驗中,荷蘭萊頓大學(Leiden University)的心理學家卡斯滕·德德勒(Carsten de Dreu)等人讓志願者吸入催產素,這些志願者便會在金錢和社會遊戲中變得更傾向於合作,更善解人意,並充滿信任。
以上變化對我們的社會關係產生了持久的影響。實際上,我們認為這些變化產生了一個新的社會類別:群體內的陌生人。我們的近親倭黑猩猩和黑猩猩僅僅通過熟悉度來識別陌生人。生活在領地內的個體是群體成員,而其他個體都是陌生人。這種識別方式十分清晰:一個個體要么是熟人,要么是局外人。
只有人類能靠外貌、語言或一系列信仰來定義自己的群體。不斷變化的群體概念使我們能夠識別出與自己相似的人,儘管我們從未見過他們。這種能力還使我們可以擴大自己的社會網絡,規模遠超任何其他人類物種。
我們無需思考就能在日常生活中以彼此可以識別的方式來裝飾自己,比如某隻球隊的隊服、帶有政治含義的胸章,或者項鍊上的宗教符號。這種能力支配著我們的現代生活。它鼓勵我們完成大大小小的各種善舉,比如給陌生人捐獻器官,或是幫他人過馬路。它還能進一步幫助我們分享和改善自己的想法。
關鍵節點
儘管在8萬年前,我們的尼安德特人兄弟明顯領先於我們,但是,智人能夠站穩腳跟並且持續繁榮的跡像已經開始顯現。
30萬年前,我們剛剛出現在非洲大陸上。在考古遺跡中,那時復雜的社會和先進的技術已經可見一斑。但是,這些遺跡就像閃爍的星星那樣時有時無。技術和其他進步的跡像出現旋即消失。直到8萬年前,這些進步似乎開始持續閃光,而且越來越強。我們認為,就在這個時期,群體內的陌生人出現了一些新的分類。因為此時的化石記錄顯示,複雜的文化傳統和技術開始遠距離傳播。而擴張的社會網絡意味著,更多的文化創新能以更快的速度傳播和分享。文化和技術進步同時爆發。
從5萬年前起,我們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留下了社會網絡和文化擴張的證據。用貝殼製作的珠寶出現在離海數百千米遠的內陸,這說明人們要么願意帶著這些沒有實用價值的物品行走很遠的距離,要么就是有人踏上了最早的商貿之路,將商品販賣了出去。
其實,友善使我們取得成功的想法並不新鮮。智人在演化歷程中變得更加聰明也不是什麼新的概念。我們的新發現在於這兩個想法之間的關聯:社會容忍度的提高導致了認知變化,尤其是與合作交流有關的變化。
人類的自我馴化可能導致了我們在化石記錄中看到的人口增長和技術變革。友善性以任何人類物種都從未做到的方式將創新的群體聯繫起來,從而推動了這些變化。自我馴化賦予了我們一種超能力,使我們幾乎在一瞬間就能接管整個世界。很快,其他人類物種相繼滅絕。
如果人類的自我馴化能夠解釋我們最好的一面,是否也能解釋最糟糕的一面呢?我們要如何調和人類的善意和殘酷?
友善性背後的部分神經激素變化也支持著可怕的暴力行為。催產素似乎對養育行為至關重要,儘管一直被稱為“擁抱激素”,但其實“母熊激素”(momma bear hormone)的別名可能更適合它。新生兒降臨時,母親體內大量分泌催產素,而這種激素也使母親在有人威脅到孩子時充滿憤怒。
由於我們這個物種是經過自我馴化才塑造出來的,所以我們在友善性增強的同時也會產生新的侵略形式。在人類腦部發育的過程中,催產素水平更高會使它對我們行為的影響變得更明顯。群體成員能夠彼此建立聯繫,這種紐帶十分強大,使他們就像家人一樣。除了更加關注其他人以外,他們還願意以暴力的方式保護彼此沒有直接關係的群體成員。當我們更加關愛的人受到威脅時,我們往往會變得更加暴力。
愛需要身體接觸
儘管人性在演化過程中表現出矛盾的一面,但對於“究竟誰屬於自己所在的群體”的觀念卻可以發生改變。事實已經證明,智人擁有將群體成員擴大到成千上萬的能力。
群體成員還可以進一步擴展。消除群體間衝突的最好方式,就是通過社會互動降低彼此感受到的威脅。如果感到威脅能讓我們產生想保護群體成員的想法,那麼群體間無威脅的接觸,就能幫我們擴大對群體成員的定義。
當在20世紀60年代和黑人孩子一同上學的白人小孩長大後,他們更有可能支持種族間通婚,交黑人朋友,並且更願意歡迎黑人搬進社區。
這套邏輯在教育中同樣有效。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中,當室友來自不同種族時,在混合種族的互動中這些成員也會更加自在,當然也更贊同跨種族約會。
無家可歸者可謂是最脫離社會的一個群體,而一項研究發現,想像與無家可歸者進行積極的接觸,就能使參與者產生對他們的同情感。這也說明,與其他群體中某些個體交流時產生的友誼,也能超越個體推及到其他群體成員身上。
大部分政策的製定都建立在這樣的假設下:態度變化能導致行為變化。但在群體間衝突的例子中,行為的改變(人際交往的方式)最有可能改變思想。自我馴化假說解釋了我們這個物種如何演化出與他人建立聯繫的能力。當然,與具有不同意識形態、文化或來自不同種族的人接觸,也能夠有效地提醒我們,大家都屬於一個族群——智人。
這使我們比其他人科譜系的成員更具優勢,最終才能倖存下來。用演化的術語來說,友善性的定義與對待他人的積極行為有關,無論這種行為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它不僅包括在群體擴張時仍然能在物理上保持更近的距離,更在於能夠快速理解不同成員的意圖。在帶領人類走向成功的過程中,社會交流的主要價值在於,群體能比個人更好地解決問題。這種優勢如此顯著,以至於影響了自然選擇塑造我們身體和心靈的方式。而當我們能夠逐代分享知識時,創造出的技術和文化已經使我們能夠遍布地球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