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眼禪師《宗門十規論》+略識*釋延壽*禪師所著《宗鏡錄》
目次
序文
(2)黨護門風不通議論第二
(3)舉令提綱不知血脉第三
(4)對答不觀時節兼無宗眼第四
(5)理事相違不分觸淨第五
(6)不經淘汰臆斷古今言句第六
(7)記持露布臨時不解妙用第七
(8)不通教典亂有引證第八
(9)不關聲律不達理道好作歌頌第九
自敘
文益幼脫繁籠。長聞法要。歷參知識。垂三十年。而況祖派瀚漫。南方最盛。於焉達者。罕得其人。然雖理在頓明。事須漸證。門庭建化固有多方。接物利生其歸一揆。苟或未經教論。難破識情。駈正見於邪途。汩異端於大義。悞斯後進。抂入輪迴。文益中測頗深。力排匪逮。拒轍之心徒壯。鼴河之智無堪。於無言中強顯其言。向無法中強存其法。宗門指病。簡辯十條。用詮諸妄之言。以救一時之獘。謹敘。
論曰。心地法門者。參學之根本也。心地者何耶。如來大覺性也。由無始來。一念顛倒。認物為己。貪欲熾盛。流浪生死。覺照昏蒙。無明盖覆。業輪推轉。不得自由。一失人身。長劫難返。所以諸佛出世。方便門多。滯句尋言。還落常斷。祖師哀憫。心印單傳。俾不歷堦級。頓超凡聖。只令自悟。永斷疑根。近代之人。多所慢易。叢林雖入。懶慕參求。縱成留心。不擇宗匠。邪師過謬。同失指歸。未了根塵。輙有邪解。入他魔界。全喪正因。但知急務住持。濫稱知識。且貴虗名在世。寧論襲惡於身。不惟聾瞽後人。抑亦凋弊風教。登法王高廣之坐。寧臥鐵床。受純陀最後之羞。乍飲銅汁。大須戰慄。無宜自安。謗大乘愆。非小罪報。
(2)黨護門風不通議論第二
論曰。祖師西來。非為有法可傳。以至于此。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豈有門風可尚者哉。然後代宗師建化有殊。遂相㳂革。且如能.秀二師。元同一祖。見解差別。故世謂之南宗.北宗。能既往矣。故有思.讓二師紹化。思出遷師。讓出馬祖。復有江西石頭之號。從二枝下。各分派列。皆鎮一方。源流濫觴。不可彈紀。逮其德山.林際.溈仰.曹洞.雪峰.雲門等。各有門庭施設。高下品提。至於相繼子孫。護宗黨祖。不原真際。竟出多岐。矛盾相攻。緇白不辨。嗚呼。殊不知大道無方。法流同味。向虗空而布彩。於鐵石以投鍼。角爭鬪為神通。騁唇舌作三昧。是非鋒起。人我山高。忿怒即是脩羅見解。終成外道。儻不遇於良友。難可拔於迷津。雖是善因。而招惡果。
(3)舉令提綱不知血脈第三
論曰。夫欲舉唱宗乘。提綱法要。若不知於血脈。皆是妄稱異端。其間有先唱後提。抑揚教法。頓挫機鋒。祖令當施。生殺在手。或壁立千仞。水洩不通。或暫許放行。隨波逐浪。如王按劒。貴得自由。作用在於臨時。縱奪猶於管帶。波騰嶽立。電轉風馳。大象王遊。真師子吼。多見不量己力。剩竊人言。但知放而不知收。雖有生而且無殺。奴郎不辨。真偽不分。玷瀆古人。埋沒宗旨。人人向意根下卜度。箇箇於陰界裏推求。既懵於觸目菩提。祇成得相似般若。於無住本。建立法幢。代佛宣揚。豈同容易。不見雲門大師道。盡大唐國內。覔一箇舉話人也難得。又不見黃檗和尚道。馬大師出八十餘員善知識。問著箇箇阿碌碌地。惟有廬山和尚較些子。是知當此位次。若會舉令提綱。便是十成宗匠。何以知之。不見古人道。從苗辨地。因話識人。直饒瞬目揚眉。早是一時驗了。況為模範。得不慎歟。
(4)對答不觀時節兼無宗眼第四
論曰。凡為宗師。先辨邪正。邪正既辨。更要時節分明。又須語帶宗眼。機鋒酬對。各不相辜。然雖句裏無私。亦假言中辨的。曹洞則敲唱為用。臨濟則互換為機。韶陽則函蓋截流。溈仰則方圓默契。如谷應韻。似關合符。雖差別於規儀。且無礙於融會。近代宗師失據。學者無稽。用人我以爭鋒。取生滅為所得。接物之心安在。破邪之智蔑聞。棒喝亂施。自云曾參德嶠.臨濟。圓相互出。惟言深達溈山.仰山。對答既不辨綱宗。作用又焉知要眼。誑謔群小。欺昧聖賢。誠取笑於傍觀。兼招尤於現報。所以一宿覺云。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似此之輩。不可彈論。但脫師承。都乏己見。無本可據。業識茫茫。惟可哀憐。難以為報。
(5)理事相違不分觸淨第五
論曰。大凡祖佛之宗。具理具事。事依理立。理假事明。理事相資。還同目足。若有事而無理。則滯泥不通。若有理而無事。則汗漫無歸。欲其不二。貴在圓融。且如曹洞家風。則有偏有正。有明有暗。臨濟有主有賓。有體有用。然建化之不類。且血脈而相通。無一不該。舉動皆集。又如法界觀具談理事。斷自色空。海性無邊。攝在一毫之上。須彌至大。藏歸一芥之中。故非聖量使然。真猷合爾。又非神通變現。誕生推稱。不著它求。盡由心造。佛及眾生。具平等故。苟或不知其旨。妄有談論。致令觸淨不分。譊訛不辨。偏正滯於迴互。體用混於自然。謂之一法不明。纖塵翳目。自病未能勦絕。他疾安可醫治。大須審詳。固非小事。
(6)不經淘汰臆斷古今言句第六
論曰。夫為參學之人。既入叢林。須擇善知識。次親朋友。知識要其指路。朋友貴其切磋。祇欲自了其身。則何以啟進後學。振揚宗教。接物利生。其意安在。看他先德。梯航山海。不避死生。為一兩轉之因緣。有纖瑕之疑事。須憑決擇。貴要分明。作親偽之箴規。為人天之眼目。然後高提宗印。大播真風。徵引先代是非。鞭撻未了公案。如不經淘汰。臆斷古今。則何異未學劒而強舞太阿。不習坎而妄憑深涉。得無傷手陷足之患耶。夫善取者。如鵝王擇乳。不善取者。若靈龜矯蹤。況其間有逆順之機。回互之語。出其生而却就死地。將其生而翻寄偏門。非可肆其狂心。輙使測他聖意。況一字法門之要。有萬端建化之方。得不慎諸以防來者。
(7)記持露布臨時不解妙用第七
論曰。學般若人。不無師法。既得師法。要在大用現前。方有少分親切。若但專守師門。記持露布。皆非頴悟。盡屬見知。所以古人道。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超於師。方揚師教。六祖又謂明上座云。吾與汝言。皆非密事。密在汝邊。又岩頭謂雪峰云。一一從自己胸中流出。是知言語棒喝。非假師承。妙用縱橫。豈求他合。貶之則珠金喪彩。賞之則瓦礫增輝。可行即行。理事俱[1]脩。當用即用。毫𨤲不差。真丈夫材。非兒女事。切忌承言滯句。便當宗風。皷吻搖唇。以為妙解。況此不假筌蹄得入。思慮能知。智出於廣莫之鄉。神會於不測之境。龍象蹴踏。非驢所堪。
(8)不通教典亂有引證第八
論曰。凡欲舉揚宗乘。援引教法。須是先明佛意。次契祖心。然後可舉而行。較量疎密。儻或不識義理。只當專守門風。如輙妄有引證。自取譏誚。且如脩多祕藏。盡是指蹤。圓頓上乘。悉同標目。假使解得百千三昧沙數法門。只益自勞。非干他事。況復會權歸實。攝裔還源。於真淨界中。不受一塵。況佛事門中。不捨一法。不免據情結欵。就體解紛。與我祖宗。全無交涉。頗有橫經大士。博古真流。誇舌辯如利鋒。騁學富如囷積。到此須教寂默。語路難伸。從來記憶言辭。盡是數他珍寶。始信此門奇特。乃是教外別傳。後進之徒。莫自埋沒。遭他哂笑。有辱宗風。勿謂不假熏修。便乃得少為足。末既不曉。本何明哉。
(9)不關聲律不達理道好作歌頌第九
論曰。宗門歌頌。格式多般。或短或長。或今或古。假聲色而顯用。或托事以伸機。或順理以談真。或逆事而矯俗。雖則趣向有異。其奈發興有殊。總揚一大事之因緣。共讚諸佛之三昧。激昂後學。諷刺先賢。皆主意在文。焉可妄述。稍覩諸方宗匠.參學上流。以歌頌為等閑。將製作為末事。任情直吐。多類於埜談。率意便成。絕肖於俗語。自謂不拘麤[A8]獷。匪擇穢孱。擬他出俗之辭。標歸第一之義。識者覧之嗤笑。愚者信之流傳。使名理而寖消。累教門之愈薄。不見華嚴萬偈.祖頌千篇。俱爛熳而有文。悉精純而靡雜。豈同猥俗兼糅戲諧。在後世以作經。在群口而為實。亦須稽古。乃要合宜。苟或乏於天資。當自甘於木訥。胡必強攀英俊。希慕賢明。呈醜拙以亂風。織弊訛而貽戚。無惑妄誕。以滋後羞。
論曰。且如天下叢林至盛。禪社極多。聚眾不下半千。無法況無一二。其間或有抱道之士。潔行之人。肯暫徇於眾情。勉力紹於祖席。會十方之兄弟。建一處之道場。朝請暮參。匪憚勞苦。且欲續佛慧命。引道初機。非為治激聲名。貪婪利養。如鐘待扣。遇病與醫。澍法雨則大小無偏。振法雷則遠近咸應。其榮枯自異。動蟄差乖。固非選擇之情。行取捨之法。盖有望風承嗣。竊位住持。便為我已得最上乘。超世間法。護己之短。毀人之長。誑惑於黶蠶。咀嚼於屠販。聲張事勢。矜託辯才。以訐露為慈悲。以佚濫為德行。破佛禁戒。棄僧威儀。返凌鑠於二乘。倒排斥於三學。況不撿於大節。自許是其達人。然當像季之時。魔強法弱。假如來之法服。盜國王之恩威。口談解脫之因。心弄鬼神之事。既無愧耻。寧避罪𠎝。今乃歷敘此徒。須警來者。遇般若之緣非小。擇師資之道尤難。能自保任。終成大器。強施瞑眩。甘受謗嫌。同道之人。幸宜助發。
《宗門十規論》(終)
清涼文益禪師在當時南唐雄踞的南朝首都金陵(今南京)說法開示,佔據了極好的有利地勢。在五代宋初的戰亂期間,這裏的在百姓擁有較高的文化水準,因此,佛教也很盛。
文益在金陵三坐道場,四方僧俗競向歸之。示寂之時,南唐中主李璟親加禮問;去世後,又諡以「大法眼禪師」之號。由此,文益所創的宗派稱為「法眼宗」。
「法眼宗」是五家禪中成立最晚的。它的主要特色就是當年他在桂琛禪師處得悟的那句話:「一切現成」。
文益在他作的《宗門十規論》中,指出當時禪宗所出現的各種偏差,加以戒飭,並提出了「理事不二,貴在圓融」和「不著他求,盡由心造」的主張。
法眼宗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為「宗綱」。文益曾用華嚴宗「六相圓融」教義來論證世界「同異具濟,理事不差」,否認外界真實差別和矛盾。
文益又在《宗門十規論》中,概括其禪風為:「對病施藥,相身裁縫,隨其器量,掃除情解。」
文益的弟子天臺德韶禪師發揚了其師的「一切現成」說。認為:「佛法現成,一切具足,還同太虛無欠無餘」,勸參禪弟子不必離開世間而隨處得悟。他住通玄峰頂時,有偈示眾云:
通玄峰頂,不是人間,心外無法,滿目青山。
其意為:學禪達到頂峰,與人間自然不同;但由於心外無法,是隨處都可見到青山(禪境)。文益因此一偈而認為:「即此一頌,可起吾宗。」
略識*釋延壽*禪師所著《宗鏡錄》
《宗鏡錄》又名《心鏡錄》,是五代宋釋延壽禪師(904-975)的著作。全書凡一百卷,八十餘萬字,詳述禪宗祖師的言論和重要經論的宗旨,並刪去繁雜的文字,呈現全部佛法的精要。目標是「舉一心為宗,照萬法如鏡。」《宗鏡錄》的書名即由此而來。
全書分標宗章、問答章和引證章。第一卷前半部分為標宗章,為全書總論,「先立正宗以為歸趣」;第一卷後半至第九十三卷為問答章,文章體裁以對話問答方式寫成,「次申問答用去疑情」;九十四卷到最後為引證章,「後引真詮成其圓信。」《宗鏡錄》的文體大致採用駢體文,保留唐代以後的文學風格。
唐末以後禪宗產生許多流弊,釋延壽編纂《宗鏡錄》的用意之一是為了扶正當時禪宗的弊病。釋延壽提出學佛的重要問題,邀請禪門各宗長老一起討論,並且將解答歸納整理,「以天臺賢首慈恩三宗,互有同異,乃館其徒之知法者,博閱義海更相質難,師以心宗之衡準平之」。所以《宗鏡錄》是許多禪師的意見彙集而成的。重點特別著重在唯識方面。
《宗鏡錄》的資料搜集非常豐富,《宗鏡錄》第九十四卷提到:「……引大乘經一百二十本,諸祖語一百二十本,賢聖集六十本,都三百本云云。」為後來的禪宗研究提供很珍貴的資料。
初稿
據《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六及《淨慈寺志》卷八所說,延壽得法於法眼的大弟子德韶之後,于後周太祖廣順二年(952)住持奉化雪竇寺,其時,“學侶臻湊”,從他參學的人很多,因此《雪竇寺志》上有在雪竇寺寫成《宗鏡錄》初稿的傳說。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吳越國忠懿王請延壽住持杭州北山的靈隱寺,明年,又請住持南山的永明寺(即淨慈寺),從他參學的人更多。
宋惠洪(1071~1128)《林間錄》卷下云:“予嘗游東吳,寓於西湖淨慈寺,寺之寢堂東西廡建兩閣甚崇麗,寺有老衲為予言,永明和尚以賢首、慈恩、天臺三宗互相冰炭,不達大全,心館其徒之精法義者於兩閣,博閱義海,更相質難,和尚則以心宗之衡准平之。又集大乘經論六十部,西天此土賢聖之言三百家證成唯心之旨,為書一百卷傳於世,名曰《宗鏡錄》。”
考《淨慈寺志》,《林間錄》所說的“寢堂”,原名演法堂,建于顯德元年(954),凡五楹,因為延壽在此堂內集成《宗鏡錄》的定稿,改名為宗鏡堂。
集成
《宗鏡錄》集成之後,據宋元佑年間(1086~1093)楊傑《宗鏡錄》序說:“吳越忠懿王寶之,秘于教藏。”宋代曇秀的《人天寶鑒》上也說:“禪師既寂,叢林多不知(《宗鏡錄》)名,熙寧中(1060~1077)圓照禪師始出之,……於是衲子爭傳誦之。”圓照的提倡,引起社會上的注意,元豐年間(1078~1085)皇弟魏端獻王乃鏤板分送當時有名的叢林。不過在其後的元佑年間(1086~1093),《宗鏡錄》經過法湧、永樂、法真等人的“校讀”,並刻新板流布,面目可能和魏端獻王所刻的不同。
明代的蕅益(1599~1655)在《靈峰宗論》卷七校定《宗鏡錄》跋裏說:“永明大師……輯為《宗鏡錄》百卷,……未百年,法湧諸公擅加增益,於是支離雜說,刺人眼目,致袁中郎輩反疑永明道眼未明,亦可悲矣。……予閱此錄已經三遍,竊有未安,知過在法湧,決不在永明也。癸已新秋,刪其蕪穢,存厥珍寶,卷仍有百,問答仍有三百四十余段,一一標其起盡,庶幾後賢覽者,不致望洋之歎,泣歧之苦矣。”
魏端獻王的原刻本,楊傑《宗鏡錄》序上說“四方學者罕遇其本”,可見早已絕版,而蕅益用以校定的《宗鏡錄》則是根據法湧的新本,那麼現今流傳的《宗鏡錄》是法湧等人“擅加增益”的本子,而不是延壽的定本。不過法湧等人並沒有把《宗鏡錄》修改得面目全非,蕅益說:“雖被法湧雜糅,然具眼者觀之,金沙可立辨也。”
源流
據延壽「禪尊達摩,教尊賢首」這一基本思想,《宗鏡錄》一書在經典方面首先衣持的是《楞伽經》和《華嚴經》。《楞伽經》是禪宗依據的基本經典之一。該經除了闡釋阿黎耶緣起和如來藏匿緣起等思想外,還論述了聖智內證的禪觀修行及禪的頓漸等問題。《華嚴經》是華嚴宗所依的根本經典,其基本內容,是把現實世界看成是毗盧遮那佛的顯現,宣傳「法界緣起」的世界觀和「圓信」、「圓解」、「圓行」、「圓證」等「頓入佛地」的解脫論。
《華嚴經》本為華嚴宗所宗奉,但華嚴宗發展到澄觀後,逐漸吸收融攝他宗的思想,如吸取天臺宗「一念三千」性具說,以補充華嚴的性起說,把禪宗引入教法,開了禪教結合的先河。他自述禪教融合的目的,說:「造解成觀,即事即行;口談其言,心詣其理。用以心傳心之旨,開示諸佛所證之門,會南北二宗之禪門,攝台衡三觀之玄趣。使教合忘言之旨,心同諸佛之心。」(《華嚴疏鈔》卷二)這一思想在他弟子宗密那裏有進一步的發展。
《宗鏡錄》在詮釋「一心」的過程中,大量引用的是《華嚴經》語及華嚴宗義。延壽認為,《華嚴經》示一心廣大之文,達摩宗標眾生心性之旨;華嚴宗說一乘圓教,重重無盡,圓融無礙,這與禪宗所謂「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相到呼應。延壽說:「今依《宗鏡》,若約教唯依一心而說,則何教而非心?何心非教?諸經通辯,皆以一心真法界為體。」(《宗鏡錄》卷三十五)
名義
《宗鏡錄》全書約共八十余萬字,分為三章,第一卷前半為標宗章,自第一卷後半至第九十三卷為問答章,第九十四卷至第一百卷為引證章。標宗章“立正宗明為歸趣”,問答章“申問答用去疑情”,引證章“引真詮成其圓信”。所謂正宗,即“舉一心為宗”,此一心宗,“照萬法如鏡”,又編聯古制的深義,撮略寶藏的圓詮,故稱曰錄。《宗鏡錄》的名義如此,讀者就不難想見它的內容。
影響
《佛祖歷代通載》卷十八雲:“高麗國王覽師(延壽)言教,遣使齎書敘弟子禮,奉金縷袈裟紫晶數珠金澡罐等。彼國僧三十六人,親承印記,歸國各化一方。”這是《宗鏡錄》的影響遠及於朝鮮佛教界的記載。
思想內容
《宗鏡錄》之“本際義”可以歸納為:
一、本源說:“一切世間,從其本際,輾轉傳來。想自分別,共所成立。” (世界本源說)“是知有情、無情,究其初原,皆不出一心本際。·,一眾生之原,名曰本際。……生死之本,為眾生原。……虛空之本,為生死原。……問:虛空有本乎?答:無。問:若無有本,何故雲虛空之本,為生死原?答:此猶本際之本。” (眾生本源說)
二、本體說:“如來藏本際相應體,及清淨法,此法如實,不虛妄、不離、不脫、智不思議法,無始本際來。有此清淨相應法體故。此經文明何義,所謂顯示一切諸眾生,自性清淨心,從無始已來,具足三智,圓滿四德,無所朔失故。以何義故名如來藏,由顛倒心不知不覺故,從能淨立其名故。九者所攝如來藏,一切染法無明地藏,既乃出離,圓滿覺者,為所攝故。不增不減契經中作如是說,如來本際不相應體,及煩惱纏不清淨法,此本際離脫不相應煩惱纏不清淨法,唯有如來菩提智之所能斷故。”
如來藏自性清淨心體)“夫言修道者,此是勸喻之詞,接引之語。從上已來,無法與人,只是相承種種方便。為說出意旨,令識自心。究竟無法可得,無道可修。故雲:菩提道自然。今言法者,是軌持之名。道是眾生體性,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滅。喚作隨流之性,常無變異。動靜與虛空齊等,喚作世間相常住。亦名第一義空、亦名本際、亦名心王、亦名真如解脫、亦名菩薩涅梁。百千異號,皆是假名。雖有多名,而無多體。會多名而同一體,會萬義而歸一心。若識自家本心,喚作歸根得旨。‘’心體即道體。
三、恒常說:“若了一心本際何法不通。以諸法從心所生,皆同一際。住此際中,一一圓滿,舉目咸是,何待意思。智不能知,言不能及,故雲:金剛寶藏,無所缺減。”
綜上所述,((宗鏡錄》之“本際義”基本是持“本源即本體”;心體即道體;“心”與“道”是“常”、是“本”、為“源”、為“根”說。如同永明延壽在《自序》中說,此書的宗旨是“舉一心為宗,照萬法如鏡”。圍繞對“一心”的闡釋為核心,他將世界及眾生的本源(本體)統統納入“一心”,而此“一心”既是“心體”又是“性體”。最終,延壽把此“一心”與“道”同一,這樣,眾生解脫就變成了開發真性、回歸“道體”。
鳩摩羅什翻譯的《中論》,其中《觀本際品》專門對“本際說”進行了破斥。在玄類所翻譯的《成唯識論》中,既否定了一切形式的造物主,也否定了承認世界萬物有一個開端的觀點。
幾乎與((本際經》同時,正當中國佛教三論宗流行。吉藏在《中觀論疏·本際品》中,提及中國本土化、民族化創世理論,並把老子哲學視為和本際說同類的外道學派。
由此可見,中國佛教以傳承印度大乘佛教般若中觀、瑜伽行派唯識兩大學說系統的思想流派;站在破我執與法執的立場上,對“本際說”是一致破斥的。
然而,中國佛教的主體卻是以如來藏思想為本,三論宗與唯識宗只如曇花一現。中國佛教是印度佛教和中國文化長期衝突與融合的結果,由此產生了雙方的相互借鑒、吸收,最終導致了佛教教義及實踐的民族化、本土化。印度佛教所破斥的“本際說”,在延壽這裏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詮釋“一心”
《宗鏡錄》全書在詮釋“一心”處,引用《華嚴經》及賢首宗的理論最多。賢首宗興起在天臺宗和慈恩宗之後,法藏、澄觀極意談“圓”,圓融無礙的說教,和禪宗門下經常提舉的“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互相呼應,有時禪家宗旨得到《華嚴》義理的引證而愈益顯豁,所以禪宗五家宗派最後一宗的開山祖師法眼重視華嚴,法眼的嫡孫延壽著《宗鏡錄》而廣引賢首宗義,乃是佛教發展史上必然會出現的現象。不過,《宗鏡錄》畢竟是借教明宗而不是混宗於教的著作,因此在九十九卷的問答章裏,雖然羅列了天臺、賢首、慈恩的教義,而只是一味會通,藉以證明心宗的深妙,並沒有料簡異同,解決教理上的問題,這是《宗鏡錄》的一大特點。
問答章
據蕅益的研究,本錄問答章分為三百四十多段,每一段又包含若干問題,大約在第四十六卷以前,所有問答,多明法性,第四十七卷以後,多明法相。不過也並非嚴格區分,因為在第四十六卷以前,也有談到法相的問題,第四十七卷以後,也有談到法性的問題的。此外,前後問題以及所闡釋引證的,重複的地方很多,卷第一百雲:“今聞宗鏡卷卷之中,文文之內,重重唱道,一一標宗,長菩提根,成于法樂。……請不生怠,厭于頻聞。”從這裏更加可以知道,延壽編集《宗鏡錄》祗是借教明宗,成其對於宗的“圓信”,而並非有意於解決教乘的紛爭。
引證章
引證章引證了大乘經一百二十種,諸祖語一百二十種,賢聖集六十種,共三百種。其中保存了一些寶貴的文獻。例如南嶽懷讓和青原行思的兩段法語,都未見於《景德傳燈錄》、《古尊宿語錄》等書,此外在問答章裏所引用的《中論玄樞》、《唯識義鏡》等書,現在皆已失傳,幸賴《宗鏡錄》保存了一點資料,還能從而想見原書的大概。
編集成書
《宗鏡錄》在禪師們輕視義學的流弊發展到相當嚴重的時候編集成書,在當時對於佛教界的教育意義很大。所以宋代元佑年間寶覺禪師說:“吾恨見此書晚。平生所未見之文,功力所不及之義,備聚其中”(《人天寶鑒》)。他非但手不釋卷,孜孜研究,還撮錄玄要,成為《冥樞會要》三卷,刻板流通。後來又有祖心增輯為《宗鏡廣樞》十卷(《淨慈寺志》)。不過《宗鏡錄》的卷帙太多,對於一般佛教徒的參考來說,是有所不便的。
所以清世宗(雍正)在《宗鏡錄》後序裏說:“此書歷宋、元、明以迄於今,宗門古德,不乏具眼,而從未見有稱道讚揚,標為第一稀有者,亦可異矣。”
說《宗鏡錄》成書以後,從未有人稱道讚揚是不合事實的,但閱讀它的人不多則是實在情形。即如雍正用“上諭”推重《宗鏡錄》說:“朕謂達摩西來以後,宗門中述佛妙心,續紹佛命,廣濟含生,利益無盡者,未有若禪師此書者也。”又“錄其綱骨,刊十存二”,編為《宗鏡大綱》一書,以政治力量,廣為傳佈,也並沒有達到“凡有心者,皆入此宗”的目的。
推究它的原因,一是禪宗發展到清初,已成強弩之末,提不起來了。另一還是《宗鏡錄》本身不便於一般佛教徒的參考之故。
滿地葉落漸成泥
心外無法誰飲領
法眼法眼吒天地
后繼禪子鮮入庭
*幻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