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17 12:45:10幻羽

~:~禪舞於指尖耶?~:~*幻羽*



                        ~:~
禪舞於指尖耶?~:~*幻羽*

 

禪宗重事實而不重語言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什麼是“心”、“性”、“佛”?

 

“心”並不是指我們日常行思考作用的心、依照邏輯定律思考的心、或心理學家所描繪的那種有種種感覺、情感的心,而是在所有這些情感與思想之下做為其基礎的心。這個心是做為楞伽經之主題的那個心。這個心也稱之為“性”、“真如”,是做為一切之基礎的東西。心可以說是當我們在心理上對思想與感覺的主題向深處挖掘時,最後達到的底層,而“性”則是我們的本體認識所能夠認識的界域。

 

本體認識的界域亦就是心理認識的界域,反之亦然;因為當我們到達其一,就發現我們也在另一之中。兩者只是起點不同;其一向內,其二向外,而最後卻會到達相同點。當我們見到了心,就見到了性;當我們領悟了性,也就領悟了心;它們是同一的。

 

徹悟心的人,他的每一個舉動都與性完美相合,這樣的人就是“覺悟者”。佛乃是性的人身表現。如此我們可以說,性、心、佛只不過是不同的表示法,當我們從不同的立場來指明同一件事情時,我們就用了不同的名詞。而禪宗在它四句話裏所表明的理想,乃是直接去抓住真如,而不要用任何智性、德性、儀式或其他等等做為媒介。

 

對於真如的這種直接掌握乃是般若的覺悟是超越智慧!已經覺醒或到達的般若,即是般若波羅蜜多。這個超越智慧可以將我們關於精神生活的一切疑問盡行解答。因此,智慧並非我們一般所知道的智性,它超越了一切的思辯。它不是分析性的推理,它不是一步一步推論的,是躍越矛盾衝突與相互對立的深谷,因此波羅蜜多意為“到彼岸”。

 

由於般若覺悟是越過智性的死巷,因此它是一種意志的行為。然而由於它是見性功夫,因此有著智性成份,般若即是意志又是直觀,此乃是何以禪宗與意志力的培養密切相關的原因。斷然斬卻無明與分別,不是容易的事,除非窮盡意志之力,永不可能達到。將伸出在深淵之上的唯一枝條─智性─放手,任自己墮入自己認為的無底深淵─這對一個欲探心之深度的人豈不需極大的努力才能做到?

 

當有人在橋上向一個禪僧問禪河之深度時,他立刻抓住發問的人要丟到湍流之中─設若不是有人匆忙為他求情。這位禪僧所要做的是叫發問者自己投進去,用他自己的尺去測量它的深度。撲躍是得自己去做的;他人所能提供的一切幫助,乃是讓當事者認識這種幫助的無用。從這方面來說,禪是粗厲而無情的,至少從表面上看來是如此。

 

這個要把人丟到河裏去的禪僧是臨濟的一個弟子(定上座),臨濟是中國唐朝最偉大的一位禪師。這位禪僧在還沒有領悟禪的道理時,曾問臨濟什麼是佛教的最終真理,臨濟從他的座位上走下來,抓著這個和尚的脖子,叫道:“你說!你說!”這個剛剛學禪的和尚在被臨濟抓住脖子猛力搖撼,並叫他快說之際,曾何等困惑啊!他要聽臨濟“說”,不是他說。他從沒有想像到他的師父會如此“直接”,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他站在那裏好像失魂了一般。由於其他和尚的提醒,他才給禪師行禮,而這時他才突然領悟到經典的意義以及“說!”的意義。

 

即使你所得到的是一個知性的解釋,對這個解釋的領悟也是內在的成長,而不是外在的添加。禪的領悟便是如此,因之整個禪宗的基本就是在指向內在體驗的自我成熟。那些習慣于智性訓練,或道德說服,或虔誠的儀式的人,會覺得禪宗中有某些特異之處,是違反他們期望的,但這正是禪在整個宗教歷史中獨特的地方。

 

自從馬祖道一與石頭希遷在唐代把禪宗的特點充分建立起來後,禪宗就一直沿著這個方向發展。其基本的觀念是進入事物的本身之內,從而去瞭解它,為瞭解一件事物,我們一般所做的,是從外面去描繪它,是從客觀的立場去論說它,客觀方法是智性的方法,但另有一種唯一的方法,可以使我們得到有效而充分滿足的領悟,這個方法就是禪宗的方法。

 

有學僧問石頭:“如何是解脫?”

石頭說:“誰縛你來?”

學僧又問:“如何是淨土?”

石頭說:“誰弄髒你?”

學僧又再問:“如何是涅盤?”

石頭說:“誰將生死給你?”

 

「心、性、佛」或佛性,所有這一切都是在表達同一個觀念,即是“大肯定”。禪就是把這個大肯定帶給我們。禪宗是大乘佛學發展的一個果實,禪沒有它自己的思想體系;它自由的運用大乘佛教的用詞;它不肯將自己套入任何特定的思想模式。再者它又不是一種信仰,因為它並不促使我們去接受任何教條,教義或崇拜物件。

 

確實禪師們都有寺院,也有特別祝聖的地方供著佛或菩薩的法像,但禪僧若覺得有利於闡明他們的主旨時,卻會毫不遲疑的粗待這些佛菩薩。禪師們所強調的乃是一種體驗,而這個體驗要以最為禪宗的方式表達出來。禪師們認為這些表達的方式乃是使禪宗與佛教其他宗派不同之處,也是世界上一切宗教的或哲學的思想不同之處。現代學禪的人必須去做的,乃是對禪體驗做徹底的研究,並對禪體驗在禪宗史中所表達的方式做徹底的研究。

 

體驗本身就意含著它是可以傳達與人的,一個體系若不能適當表達,就不再是活生生的東西,黯啞的體驗是不屬於人的。去體驗即是自我意識到體驗。禪體驗唯有以禪意識為基礎,並找到它適當的表達,才算完成。只要我們還停留在相互對立的世界,我們就永遠不能覺得滿足;我們常常被不安感所騷擾。

 

就由於我們是群居動物,我們因之是社會動物與理性動物,而我們所經驗的一切,不論是一個觀念,一件事或一個情感,我們都想傳遞給他人,而傳遞必須媒介。我們已經發展出種種不同的溝通媒介,而善於運用這些媒介的就是人類的領導者:哲學家,詩人,各種藝術家,作家,演說家,宗教家等等。

 

但這些媒介必須有實質為其基礎,必須溯源於個人的真實體驗。沒有後者,媒介只是空徒應用,永不能發散出生命的力量。有些媒介比另一些更易偽造,常常被人用各式各樣的精巧設計所混淆。語言即是其中之一,因而它最容易被有意的或無意的誤用。對於最高的和最基本的體驗,最好的傳遞方式是無言;在這樣的體驗面前,我們變得無話可說,而且往往瞠目結舌。

 

禪師在媒介的運用上是精純者,不論有聲的媒介或行為的媒介都是如此;他用他的媒介直指他的禪體驗,而向他發問的人設若心智成熟,會立即抓住禪師的意向。這一種媒介是“直接的”,“立即的”,就如同體驗本身一般──因為它是深心對深心的直接呼喚。這一種直接的作用可以比之於明鏡之間的照應。

 

有與無的問題到了宋朝又在圜悟與大慧間做過討論。圜悟要他的弟子大慧對樹與藤的問題表示意見。但每當大慧表示意見,圜悟就說“不是,不是。”這樣約過了半年,大慧終於問圜悟說:“我知道你在隨侍五祖法演時,曾向他提出同樣的問題,我很想知道五祖怎麼回答。”圜悟不言,大慧又說:“你這個問題,是在會眾面前問的,我想你現在告訴我,也沒有什麼不妥。”圜悟無法拒絕,就說:“當我問五祖關於有與無的問題時,他回答道:‘無可描述!’我再問道:‘若突然樹倒藤枯怎麼辦?’五祖說:‘你設網自陷!’”圜悟的這一段話,立刻開啟了他弟子的心,因為大慧現在完全瞭解了這個問題的意義,於是圜悟說:“你看,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

 

我們無法坐等一個完美的思想體系,來完全解決生命與世界所有的秘密,焦急的期望著某種更為實際並立即有效的東西。禪的解救方式卻不是宗教的方式,為了免除疑惑和憂愁,禪訴諸某種內在體驗,而不是對教條的盲目接受。禪希望我們在內心去體驗到,有與無的對立狀態是超乎智性與思辯描繪的!對於生命與世界的“是什麼”與“為什麼”,我們無法用語言文字作描繪或去推論。

 

每當我們談論超乎智性的事物時,我們真正的困難在於總是從智性本身開始─當然這可以說是自然的,而且是難免的。因此當人們談論禪體驗或其他類似事情時,聽起來似乎空洞而沒有積極價值。但禪卻要我們做一個完全的激變,先站在禪體驗本身,再從這個觀點觀察事物─即觀察有無對立的世界。

 

這種立足點為絕對立足點!事物的一般秩序在此處完全倒轉,原來積極的現在變成了消極,而原來消極的現在變成積極。“空虛”即是實在,“實在”即是空虛;花不再紅,柳不再綠;我們不再是業、因果、生死的玩物。這個變遷的世界,其價值不再是永久的,從世俗的觀點所認為的好與壞也不再是好與壞,因為它只是一個相對價值。同樣有與無的對立,也僅是從我們相對性的知識與我們思辯的理性而言為然。在禪體驗之後,一種全新的事物秩序顯示出來,方向有了全然的變化,而結果是對於這變遷與繁複的相對的世界,會從永恆的觀點去觀照,這可以說是“無可描繪”一詞所指的涵意。

 

有人問一個禪師,他死後到何處去找他,禪師說:“仰臥荒野,四腳朝天。”當另一個禪師被人問道涅盤的安靜不變時,他說:“落葉隨水流,秋月上孤峰。”另一個禪師走到講壇上,卻只向會眾說“珍重”,過了一刻又說:“如果有人不懂的,可以站出來。”一個和尚走向前來,對禪師恭敬行禮,而禪師卻大聲說:“蠢漢!”那和尚抬頭要抗議,禪師卻把他喝出去。當另一個和尚走上前來,問道:“什麼是最密意(表達最高真理的話)?”禪師卻僅答道:“你說什麼?”看了所有這些問答,禪師們一些也沒有暗示自我的寂滅和融入絕對,或暗示現象世界之投入涅盤的深淵。

 

百丈懷海禪師被一個和尚問道:“世間最奇特的事是什麼?”他答道:“獨坐大雄峰!”和尚向他行禮,百丈卻打他。這一打是意義深長的,它透露出禪的精神,因為禪要人獨立,自主,免除一切約制與條件。

 

當一個和尚問馬祖什麼是佛法第一義時,他打過去,說:“如果我不打你,全世界都會笑我。”另一個和尚來見他,這樣說:“菩提達摩西來是為了什麼?”馬祖叫他更近一些就會讓他知道,和尚走上前來。馬祖立即給了他一個耳光,說:“秘密老早已經告訴你了。”

 

從這就可以看出那巨大的 “禪”特性,而這就是一切法的神秘的鑰匙。禪所最厭惡的是沉思,考慮,多言與利害衡量。只要我們還是觀望者、沉思者、批判者、觀念販子、二元論者或一元論者,“直接”就是不可能的。當我們直接投入在我們的感官周遭活動著的事物時,當我們放棄了所謂的常識或邏輯態度,而達成完全的向後轉,前述所有的錯誤都改正了過來,而禪也就向我們直撲而來!

 

禪常常說到如“電光石火”,似乎它認為在面對生命的基本問題時,暫態而本能的行動有很高的價值。當有人向問道或佛或神的問題時,禪師打發問者:“死腦筋的和尚!”在問與打之間毫不猶豫,而以為這就是直接,這是禪,但事實上差得很遠。禪與快速意義的“直接”、“立即”根本沒有關係。閃電乃是指謂禪體驗的非間接性。

 

當南際和尚拜訪雪峰時,後者叫他去見玄沙。玄沙說:“一個古人說:‘這是一件只有我知道的事。’你認為這句話怎麼樣?”南際回答說:“你應當知道,有的人並不想被人知道。”玄沙接著說:“那麼你何必辛辛苦苦跑來跑去?和尚問玄沙:“什麼是我的自我?”玄沙回答說:“你要你的自我做什麼?”

 

雪峰同眾僧在田裏做工,碰巧看到一條蛇。他用一根棍子把蛇挑起來,對大家叫著說:“看啊!看啊!”然後用刀子把它砍成兩節。玄沙走上前來,撿起砍成兩段的蛇,丟到大家後面去,然後繼續種田,像是沒有事情發生。大家都很驚奇,但雪峰卻說:“多麼乾脆!

 

闡明般若直觀可以有無限的變化,對於禪師所提出問題,而其回答時也可以有無限的變化,這些回答,永遠不是定形的。般若直觀抹殺一切時空關係,把所有的存在都還原為一塵刹。這就如世界末的大火,將一切夷平,而為一個全新的世界之產生做準備。這新的般若世界中沒有三向度的空間,沒有可分為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時間。指尖上大須彌山升起,在未啟齒而也尚未聽見之前,宇宙的歷史已經說完。這並非詩意的想像之遊戲,而是“本來人”在他自發、自創、無目的的活動中顯露其自身。這個本來人,既剝去了一切他原先自以為屬於他的東西,現在投身於無功用行的禪境,而這種活動乃是菩薩行,是菩薩的實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