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履蟲兄妹(卷五散文)
5. 划拳 / 我說的類海帶拳就是真魷魚操啊 / 比發音就是要比音節長度跟重音位置才是真漢子!
「妹,玩魷魚操妳比『花枝』的時候呢,要雙手捧頰作花狀啊。」
「是『花枝』又不是『花癡』…那比『墨魚』我不就得噴墨?」
「不對啊,妹,花枝就是墨魚就是烏賊的別稱啊。」
「…那哥,魷魚是花枝嗎?」
「不是的,魷魚比較大一點,尾巴是三角形的,像深海大王巨魷那樣,很肥很大啊。」
「那哥,你說的『透抽』跟『軟絲』一樣嗎?」
「也不一樣啊,透抽是槍魷魚,身體比加細長比加尖,軟絲很胖圓啊。」
「那『透抽』跟『小管』呢?」
「透抽比較大隻小管比較小隻啊。」
「好混亂,哥,你是不是故意講得很複雜啊?」
「哈哈…妹妹,妳要不要玩學名版的?」
「哥,其實光中文版的我就搞不懂了…」
我覺得我哥的治學態度是叛逆的。不管學校說甚麼他都會有自己的意見,我覺得還算正常的體制規範,在他眼裡就成了教育部高層不可饒恕的罪愆,而填鴨式的學習對他來說根本是一種暴力…他在語言上的反骨程度讓我吃足苦頭,就好比背單字補習班要我用自然發音他說英標比較潮比較時尚符合國際觀,老師同學教我用圖型跟心智圖記憶法,他只丟字根字首書撂話叫我「自己啃」,看不懂得話吃土比較快。他就是那種敢用羅馬拼音背英文,故意學日本口音的人…
比發音,划拳比音節長度,從標準英國腔到澳洲腔跟印度腔,連非洲土語跟拉丁文他都快用上…我哥跟我研究印度腔詭異的發音時,哥哥說呢『妳如果真的嘴笨,看看要不要跟著舞動身體跳跳印度舞,哈哈、不是有人說過律動學習法嘛…不然神上身也好,看看會不會被那邊的神明開設定啊…』
其實我哥的語言學得不好,這是我哥自己對我說的。因為他討厭文法這種死的東西,不太會說標準的長句子,但喜歡背誦單字跟詩集、字典之類的東西,他喜歡跟我划拳比單字。
而說到『划拳』,那個時候很流行海帶拳跟殭屍黑白猜,我哥說,這兩種玩法動作既浮誇又沒有格調,不如自己再開發一套更浮誇更沒格調的拳法…於是乎有了『魷魚操』──他邊喝葡萄酒邊想,他喝酒我就只能灌回甘茶裏王──一樣下中上位置只是多了前後,來回上下波浪舞動雙臂,分別是「魷魚」、「軟絲」、「透抽」、「章魚」和「小管」,我哥說這遊戲跟海帶拳一樣是屬於海洋系的,類海帶拳真魷魚操,只是,是給高級人玩的嘛…。
魷魚操還有學名進化版,「妹,玩魷魚操妳比『花枝』的時候呢,要雙手捧頰作花狀啊。」哥哥又為魷魚操發明了一個新動作。
「是『花枝』又不是『花癡』…那比『墨魚』我不就得噴墨?」只是妹妹很不配合。
「不對啊,妹,花枝就是墨魚就是烏賊的別稱啊。」哥哥搖頭道。
「…那哥,魷魚是花枝嗎?」妹妹問。
「不是的,魷魚比較大一點,尾巴是三角形的,像深海大王巨魷那樣,很肥很大啊。」哥哥用手在空氣中胡亂的比劃了一下。
「那哥,你說的『透抽』跟『軟絲』一樣嗎?」妹妹又問。
「也不一樣啊,透抽是槍魷魚,身體比加細長比加尖,軟絲很胖圓啊。」哥哥不厭其煩解釋道。
「那『透抽』跟『小管』呢?」妹妹不死心繼續追問。
「透抽比較大隻小管比較小隻啊。」哥哥回答的好優雅愜意。
「好混亂,哥,你是不是故意講得很複雜啊?」妹妹抱頭石化了。
「哈哈…妹妹,妳要不要玩學名版的?」哥哥心情愉悅笑道。
「哥,其實光中文版的我就搞不懂了…」妹妹哭泣投降。
我們互相比賽的時候也常打一種叫「寄故帕」的遊戲,玩法是先雙手握拳於胸前成備戰狀態,敵不動我不動,以聲奪人,克敵之先…兩手分別有三種動作,「石頭」、「剪子」、「布」,憑藉互換左右手或雙手相同的變幻出各種配對,發動攻擊者,拿到主動權讓對方做出一樣的動作者,對方就淘汰,直到兩手都淘汰掉就算落敗。
輸的人呢,往往也得背負起下一輪猜單字遊戲,負責出英文題目的那個,這是我跟哥哥兩人都特別討厭負責的──因為發音總是被對方無情的取笑──有時候我總覺得哥哥重音的位置特別古怪而奇特,尤其的長音節的單字。
「比發音就是要比音節長度跟重音位置才是真漢子!」哥哥如是說。
我哥哥也喜歡拉丁文,但他的喜歡,不是對古語源學有興趣,而是對拉丁文發音跟單字有感應…熱愛生物學的他,常常抱著百科全書跟我說各種動物的學名,樂此不疲。
像我跟他都很喜歡『zebra』這個單字,我本來就很容易受黑白雙色相間動物的吸引,不管『zebra』、『panda』、『tapirus』都愛得要命,我房間還有一個『tapirus』的抱枕玩具。只是這些簡單可愛又短小容易上口的單字,翻成拉丁學名就時常是難念的很古怪。
我手頭還有一份哥哥做出來的學名資料,是小時候手動打完之後彙整在無敵學習辭典卡裡的,Ailuropoda melanoleuca,二名法,我到現在還背不起來,虧我哥能唸得出來,外加語調優美發音準確,「比發音就是要比音節長度跟重音位置才是真漢子!」。我想他大概覺得唸拉丁文很帥很熱血。
美國人的發音,總是嘴型整個破開很激動,英國腔冷淡優雅但在台灣又不主流,澳洲腔呢則母音 [a?]很袋鼠。這是我哥教我的,我不懂甚麼叫「很袋鼠」,我哥說很像袋鼠在叫。那上揚的語調,粗曠的發音,詭異的俚語,就鳥鳥的很重口音很動物。我呢每回聽我哥發音都啼笑皆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有他心中所理想的國際觀?
我只知道,後來我果然還是有點俗的吃著爆米花聽著美國腔看好萊塢電影,唸著有點生澀但頗為工整一板一眼的英國發音,鳥鳥的笑著澳洲俚語很袋鼠。
外國的月亮比較圓。
洋鬼子的東西就是不一般。
呃…這是先入為主的崇洋媚外嗎?
──廢話,當然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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