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零食、蛀牙 / 福利社賣得都是過期的肉鬆麵包 / 一元牙膏巧克力看價錢也知道是詛咒商品 / 所有牙醫都是會邊鑽牙邊跳愉悅舞蹈的狠角色…

「這個給妳，午餐的肉鬆麵包…。」

「哥，為什麼又是肉鬆麵包？」

「這很好吃耶…唔好吧妳不要哭，其實是因為哥哥我只有二十塊錢。」

「我要吃巧克力…。」

「管妳的，蘋果麵包跟肉鬆麵包妳要哪一個？」

「嗚嗚嗚…肉鬆。」

「怎麼喜好跟狗一樣。」

「哥，麵包是不是壞掉？」

　　「…沒有。沒有壞掉，只是過期，福利社賣的都是過期的肉鬆麵包…妳要乖，不要讓進貨的阿姨很忙很困擾。」

「嗚嗚嗚嗚哇哇噁啊啊──我要吃巧克力。」

「哥哥手上只有兩塊錢…只能去巷口那家，那放學再說。」

「哥…我討厭牙膏巧克力。」

「妹，妳再吃甜的一定又齲齒，一元牙膏巧克力看價錢也知道是詛咒商品…」

「哥，嗚嗚這是不是蛀蟲在向上帝許願找家？」

「…嗯，妳再哭再吵著要吃巧克力的話就是這樣哦。」

　　在經濟還不富裕的年代，我的正餐跟零食的內容物我時常分不清楚，早餐通常靠校門口那家糕體帶有麵粉顆粒的十元雞蛋糕攤打發掉，為了存錢省錢，我可以吃上兩三年雞蛋糕還不換口味…與我難兄難妹的哥哥也沒好哪裡去，雖然我從不知道我哥早餐吃甚麼，只知道很愛吃東西的他也總是吃不飽。

　　兒時對零食的喜好，那低劣的品味直到現在我還無法苟同。人類這種動物在生物年齡還小的時候對吃的東西都不太有審美，味蕾還沒有完全發展，對於味道的感應都很淡漠沒有要求──反正看嬰兒吃東西都是很噁心的，他們基本上甚麼都可以吞得進去──對零食的要求也很一般，反正甜食是甜的就好。我亦如是。

　　一元牙膏巧克力、酸梅麥芽棒棒糖、足球巧克力、口哨笛糖、星星QQ糖、可樂糖、薄荷硬糖，其中最噁心的就屬一元牙膏巧克力。

　　那東西使我與牙醫解下了不解之緣，我的臼齒成了蛀蟲的家園殿堂，我詛咒所有的牙醫都蛀牙，換牙期被拔牙時都沒能讓我如此緊張過，我深深覺得所有牙醫都是會邊鑽牙邊跳愉悅舞蹈的狠角色…

　　滋滋滋──我的腦神經都被鑽掉了一大半，痠的我眼淚都要掉下來。牙醫都是用那種聲音嚇蛀蟲，讓蛀蟲準備跳樓自殺的。我哥騙我的時候會這樣講，他不僅不愛吃糖，還是全學年健康牙齒寶寶──其實我不懂為什麼每對兄妹，得齲齒的總是妹妹──每回我去看牙醫他總是在旁邊一直叫囂一直笑場，有時候笑得連牙醫都煩了，問『哥哥要不要也來拔牙？』，他才住嘴。

　　其實哥哥的牙齒保健知識，大半來自小牛頓雜誌的生活科學問答專欄，他還曾經因為參加健康牙齒寶寶小博士論文比賽而寫過專題，哥就曾有點小得意的問我，「妹，妳知道妳為什麼會蛀牙嗎？」

　　「因為蛀蟲跑來吃甜點。」妹妹說。

　　「是細菌哦，Streptococcus mutans就是一種轉糖鍊球菌，其他還有一些乳桿菌，放線菌屬，這些蛀牙菌呢會藉著糖分轉化乳酸製造酸性物質，溶解牙齒表面的琺瑯質，產生出齲洞呢，惡化並深入到牙齒內部神經，妳就痛成這樣啦…。」哥哥頭頭是道地講解著。

　　「細菌又看不到，那怎麼辦？」牙痛的妹妹很懊惱。

　　「少吃易致齲性的食物，飯後多漱口勤刷牙，真的蛀了就看醫生囉…還有，蛀牙的英文叫甚麼？」哥哥用手指用力地彈了妹妹額頭。

　　「Tooth decay？」妹妹摀著額頭，牙痛的一抽一抽，淚眼汪汪。

　　「Bingo！還有呢？」哥哥點頭。

　　「dental caries？」妹妹繼續掉眼淚。

　　「嗯，不錯哦，那牙膏是含甚麼物質可以預防蛀牙？」哥哥很滿意。

　　「…氟。」妹妹答。

　　「嗯，很好，這麼笨怎麼還會蛀牙？從哪裡學會的？」

　　「全學年的健康牙齒寶寶手冊…」妹妹有點無辜的望著哥哥。

　　說起來我每次牙痛的看病經驗都不甚愉悅，也不是我學不乖，只是戒不掉甜點。巷口那家一元牙膏巧克力，不是真的牙膏，是一小條一小條塑膠長管狀的巧克力醬…擠進嘴裡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膏狀的巧克力卡在牙縫間，黑糊糊的一片。無奈小時候的我就是很愛吃…

　　雖說我仍舊愛吃糖，降低不了罹患齲齒病的風險，但我卻練就了飯後一定刷牙漱口的好習慣。待到長大了也都受益匪淺。

「這個給妳，午餐的肉鬆麵包…。」哥哥把午餐遞到妹妹手裡。

「哥，為什麼又是肉鬆麵包？」妹妹嘟嘴不太開心。

　　「這很好吃耶…唔好吧妳不要哭，其實是因為哥哥我只有二十塊錢。」哥哥很無奈。

　　「我要吃巧克力…。」妹妹任性的要求。

「管妳的，蘋果麵包跟肉鬆麵包妳要哪一個？」哥哥直接駁回。

「嗚嗚嗚…肉鬆。」妹妹開始嗚嗚的哭。

「怎麼喜好跟狗一樣。」哥哥越來越不耐煩。

妹妹吃了一口，覺得味道豈止詭異，這根本發霉了吧？還酸酸的，怎麼還沒入口就有細菌了呢？

於是妹妹問道：「哥，麵包是不是壞掉？」

　　「…沒有。沒有壞掉，只是過期，福利社賣的都是過期的肉鬆麵包…妳要乖，不要讓進貨

的阿姨很忙很困擾。」妹妹又是實驗品，哥哥自己其實也不太敢吃。

「嗚嗚嗚嗚哇哇噁啊啊──我要吃巧克力。」於是妹妹任性的暴走了。

　　這件事呢讓我很不快，直到我後來才知道，那天我哥他買了個觀星用的簡便型星象盤，加加減減，午餐錢只剩下二十幾塊。他給了我一個肉鬆麵包，自己則選擇甚麼都沒吃，讓午餐空腹，餓到回家了才用晚膳。

「哥哥手上只有兩塊錢…只能去巷口那家，那放學再說。」哥哥安撫道。

「哥…我討厭牙膏巧克力。」剛看完牙痛的妹妹心有餘悸，人再傻，在痛苦前也有學習力。

「哥…我要足球巧克力。」只是妹妹似乎對此學習力有限。

　　「妹，妳再吃甜的一定又齲齒，一元牙膏巧克力看價錢也知道是詛咒商品…」但哥哥坦言了只剩兩塊錢。

　　「哥，嗚嗚這是不是蛀蟲在向上帝許願找家？」妹妹哭著抬頭望天。

　　哥哥跟著舉目向上：「…嗯，妳再哭再吵著要吃巧克力的話就是這樣哦。」

　　充滿菌斑的牙床呀，妳的臼齒是愛是暖是希望。

　　四月天的蛀蟲，朝氣蓬勃，風光明媚，春暖花開…。

　　『是不是蛀蟲在向上帝許願找家呢？』

　　啊、妳再吃巧克力的話就是這樣哦。

啊啊、妳再吃甜點不刷牙就是這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