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06 22:50:39

Unlight【ReichsRitter】 R3.(02)

R3. (02)--------------------------------------------------------------------------------------------------------------------------------------------------------------------------------------------------------

 

 

       02.

 

       隔日艾伯李斯特睡到了中午,下樓時暖陽已遍佈宅第,被侍僧拉開的窗簾外陽光晃得刺眼,他披著光線的熱度意識仍有些朦朧,昨日獲得的記憶充溢腦袋,艾伯李斯特已恢復往日的從容模樣,他想應該沒人會看出他其實意識飄忽。

進入餐廳時他意外見到了那尊人偶,人偶平常這時間已經出門探索而不該出現於宅第之中,他不由得錯愕了一瞬間,瞥眼見到人偶身旁同樣罕見的庫勒尼西,才得出人偶是在刻意等他的結論,頓了頓後邁步向前。

「……大小姐早。」

他猶豫一會緩緩開口,人偶專程的等待肯定有個目的,他想他只需要開啟話題;而也不出艾伯李斯特所料,他見到人偶毫無情緒的玻璃眼一晃,朝自己謹慎嚴謹點了個頭。

「艾伯早。」

「艾伯先生早安。」

一旁的庫勒尼西笑吟吟也朝他打招呼。艾伯李斯特再次端詳著這位少年,庫勒尼西是他們當中第一位恢復記憶的,他突然想起少年方恢復記憶那段日子,縱然不是特別注意,艾伯李斯特依舊記得庫勒尼西當時身周圍繞著的盡是絕望與灰暗。

當時艾伯李斯特頗不以為然,他那時渴求著記憶;然現在的他卻多少能理解了,當那些不屬於自己卻又屬於自己的心緒將腦海盡數淹沒時,他們都需要些時間平靜與沉澱。

因為多一層接納,艾伯李斯特不自覺也放緩了態度,他淡淡回禮重新看向坐在椅上的人偶,對於今日的話題倒也並非完全沒底,不外乎是關於他的記憶,但他沒想到會來得如此快速。

「……艾伯恢復記憶,還可以嗎?」

「是的,還算順利。」

艾伯李斯特暗暗腹誹不知人偶希望得到什麼回答,這種詢問下,他想必無法回答諸如「不太好」、「頭有點疼」之類的實際想法。

縱然相處已有一段時日,艾伯李斯特仍舊摸不太透這名領導者的思路,不可否認的他始終沒用過心,平時他也不太在意這個,但現在艾伯李斯特卻感到困擾不已,無法猜測問題的走向對於艾伯李斯特而言無異於黑燈瞎火摸索道路,令他痛苦萬分。

「艾伯如果有問題的話,可以跟我說,沒有關係。」

人偶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艾伯李斯特漫不經心點頭,心知人偶依舊還沒切入主軸,倒也不太急迫便這麼靜靜等待。

而也沒有讓他乾等多久,幾秒後艾伯李斯特得知了人偶的請求:人偶希望他今天隨隊探索,藉以測試他取回的能力。艾伯李斯特權衡一下沒有拒絕,他自覺目前的心境還算穩定,記憶縱然令人頭疼卻不至於對他造成危害,況且他自己也好奇著這份屬於他的真正實力。

現在唯一的變因或許只有艾依查庫,艾伯李斯特尚無法面對這名一無所知的摯友,記憶之中兩人錯身然後背道而馳仍清晰猶如昨日發生,而這一切全因他而起。艾伯李斯特難得產生不敢面對某人的想法,而令他覺得好笑的是,他明知道艾依查庫此時沒有記憶。

艾伯李斯特一邊隨人偶一行往大廳走去,一邊暗想自己是否只是在逃避,反正不管如何他現在的策略就是能避則避,愈晚見到艾依查庫對他愈有利。

可他卻始終忘了一點:命運對艾伯李斯特從來不仁慈。無論算盤擬得再好,實際情況永遠都是跟他反著來的。

艾伯李斯特到達大廳後近乎苦笑在心底深嘆,他頭一次感受到命運對他的嘲弄;視線內晃動熟悉的金髮身影,艾伯李斯特恍神看著艾依查庫神清氣爽站在大門前,精神抖擻朝他道早問安。

這究竟是命運的宣示抑或人偶的玩笑?艾伯李斯特不由得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他當然知道人偶的有意為之並非惡意,只不過事實總令他無力不堪。

人偶只是想讓他放鬆,艾伯李斯特頗難得感受到人偶笨拙的好意,哪知道其實適得其反。他心底苦澀,眼前艾依查庫已感覺不對而走近身,他連忙就著以往的語氣敷衍應聲。

「早。」

他也有點捉摸不著自己的想法,記憶中一幕幕畫面一閃即逝,如同一把又一把直刺心底的利刃,艾依查庫站到眼前時,他腦中漫出的是最後那晚的月光,孤寂高傲冰冷蒼涼,恍惚之間時空彷彿都亂了序,金髮青年其實正背著他遠去。

艾伯李斯特咽了咽喉,他覺得那月光就像硫酸似的,將他一直以來堅信的事物侵蝕成一個篩子,順著孔洞流入的則是灰暗而愧疚的疼痛,一點一滴積累,幾乎令他喘不過氣。

他驀地一陣衝動想跟艾依查庫道歉,放開一切承認那晚他的愚昧。可先不說艾依查庫一點記憶也沒有,單憑艾伯李斯特的性格,那句簡簡單單的「對不起」卡在嘴角轉了兩圈,最後又默默吞回腹中。

領導者沒有所謂道歉的,決定一下便不能回頭,出口的話板上釘釘,都是言語挽回不了的破洞,更何況現在的道歉說白了只不過趁人之危。

艾伯李斯特覺得他現在的心情無比複雜,他一方面希望艾依查庫也能恢復記憶,好讓他能盡釋前嫌去彌補自己的錯誤,另一方面卻又暗暗慶幸艾依查庫的一無所知,他因這份記憶的不對等而獲得了逃避與舒緩的空間,孰優孰劣艾伯李斯特短時間無從分辨,只覺交錯的心情在他心中扭曲縱橫,幾乎形成死結。

所幸沒有讓他糾結太久,在艾依查庫來到身旁的同時,人偶站在幾步之遙平淡宣布出發,艾伯李斯特如獲大赦般鬆口氣,隔著鏡面他能見到艾依查庫眼底不掩藏的困惑,但他現在不想說明,瞥了瞥眼,最終只默默督促後者跟上腳步。

人偶今天來到的區域是羅馬爾人的要塞,堆疊高聳的斷垣殘壁一直讓艾伯李斯特想起遙遠影之大陸的修道院廢墟,他記得那廢墟中依稀也充滿著破敗的坍塌石牆,兩相比較下他不免產生一種恍若隔世之感,那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死者向來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他覺得星幽界像是一個長而不見盡頭的夢境,他們就這樣亦步亦趨跟隨人偶的腳步,向後看不著起點,向前依舊綿延不絕,只有偶然間從夢中清醒,回首顧盼周遭變化的景色時才會發現,他們真的已經沉溺於此過了相當漫長的光陰,然旋即很快又重新跌回夢中,搖擺跌撞繼續邁向無盡的道路。

他驀地憶起不知多久前他們仍在垃圾之街,隊伍夥伴才恰巧能湊成一隻小隊的日子,他驚訝察覺他竟不知時間是怎麼過去的,彷彿中間都被抽離似的,一眨眼間他已經處在如今的境地,對他當初嗤之以鼻的世界再也激不起一絲波動。他不知不覺習慣了身旁虛擬的景色、習慣了身邊嘈雜喧鬧的戰士夥伴、甚至還習慣聽令於一名他一開始滿懷厭惡的人偶。當初濃烈的抗拒質疑掙扎宛如雲煙一般似乎虛偽的可笑,如今他幾乎想不起來他初受召喚時的想法了,他想習慣真是可怕,養成之後便可於無形之間讓人耽溺於安樂,他隱約想到以前急切回去的心境,可他現在居然偶爾認為,此刻的狀態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再這麼過下去興許他連找回記憶的動力也會漸漸消失吧,艾伯李斯特心道:真是半點也輕忽不得。

因為出神得太專注,當艾伯李斯特回過神時他已經離人偶有了段距離,幾個背影搖曳短短的影子一晃一盪,那尚非會令他無法反映的差距,他跟隨人偶也好一段時間,自是明白這段獨處是人偶默許並給予的,剎時間心境不禁複雜起來。

失常得太過於他絕對不是件好事,艾伯李斯特不希望表現出軟弱,他對人偶那份隱晦深藏的關心實在難以領情。

加快腳步跟上人偶後,他又駭然發現人偶那堪稱雞婆的關心竟然並非只針對自己。如同艾伯李斯特不自覺的落後,等接近後他才注意到艾依查庫也離人偶並不緊密,細碎光斑灑在金髮上,艾伯李斯特現在連想拆了人偶的心都有了,抽抽嘴角見那背影悠悠哉哉插著口袋信步行走,落在地面上的黑影斑斑駁駁。

那背影明確昭示著它的目的,艾伯李斯特心知自己逃不過,他心底埋怨起那人偶,卻也沒繼續想著逃避,本質上他依舊是那個永遠無畏的帝國騎士,該面對的時刻既然到來,他也沒有理由不迎上挑戰。歸根究底比起遮遮掩掩,他還是更喜歡一次解決一勞永逸。

艾依查庫在前頭似乎感應到什麼側了側身,艾伯李斯特也看到前者明顯的舉動,光可鑑人的軍靴踢躂作響,幾步便上前與青年肩併著肩。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他歛著眸傾聽艾依查庫鼻尖哼溢出的不成調的旋律,閉著唇邁步於不寬廣的小路。

「你今天感覺很沒精神吶,艾伯。」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艾依查庫的聲音輕道。艾伯李斯特側眸看向那隻湛藍的獨眼,半是無奈半是想笑;難道艾依查庫真以為自己聽不出那小心翼翼半刺半探的語氣麼?然想歸想,他依舊只有漫不經心聳了聳肩,未揭穿好友對他的那份體貼。

「記憶怎麼了嗎?」

突如其來的尖銳令他腳步不由一頓,旋即裝作若無其事繼續邁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不在焉的太明顯,可他明明覺得一切如常。

其實艾伯李斯特自己也明白,他恢復記憶後的一切反應都有點反常。情感終究是行動下的附屬,既然決定繼續向前他就不該過度拘泥於那莫須有的愧疚情緒,不哀憐、不同情、不猶豫、不回首,他對自己能完美達到這些,只可惜現在面對的是艾依查庫,而他面對艾依查庫時總是反常的。

他搖頭晃出腦海亂七八糟的想法,艾依查庫仍在等待答案,他組織一會語言後緩緩開口。

「是嗎?」

耳邊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無波,應該聽不出情緒。他敷衍的應聲,期間一直能感受到艾依查庫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赤裸裸的疑惑與刺探。

也不知怎麼想的,他突然很想知道艾依查庫的想法。

「你說我們怎麼死的?」

畫出口時他自己也愣了,艾伯李斯特原先沒打算將一切宣諸於口,這不是個好時機,艾依查庫沒有記憶,他自己也心不平靜,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便脫口而出。

「誰知道?戰死吧,我猜啦。」他煩悶聽著金髮青年滿口無謂,漸漸覺得那份一直無以名狀的焦躁溢出谷口,「看樣子咱們是一起死的啊?怎麼想都是戰死,倒也死得其所啦,哈!」

艾依查庫如此樂天的態度讓他愈看愈火大難受,心口堵得發慌。

「搞不好是內鬨死的,兩敗俱傷。你沒想過嗎?」

譏誚的聲音艾伯李斯特自己都聽得陌生,這句話他其實一開始也沒打算說,只不過火大到了一定程度,這恐怕還是他首次氣到不管不顧而口不擇言。他心中自知無預警衝出的這句話並不妥當,這是否是他心底真正的恐慌?艾伯李斯特探討一陣,心底苦澀而無奈。

「內鬨?誰?」

艾依查庫的聲音一時還未反應過來,然下瞬間,眼角他見到那名青年驀地瞠大了瞳。

「怎麼可能!」

這應該是艾依查庫反射性地反駁。艾伯李斯特垂眼掃向一旁,頗為自嘲撇了撇唇,傾吐過後他覺得心中的鬱氣似乎消散了一小角,但與之成反比,晦暗的情緒卻急速拉長,快得連他也感到害怕。

「艾伯,到底怎麼回事?」

艾依查庫錯愕的聲線在他耳裡刺耳的緊,艾伯李斯特沉默不語,失言兩次已然太過,他害怕再這麼下去,自己恐怕又要衝出什麼難以挽回的東西。那並非他的本意,若真會那樣,那倒不如自己先取回理性。

他沉默,一旁的艾依查庫似乎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啟口,也這麼和他沉默互視,他望著那隻孰悉卻又和記憶中有著差異的藍眼,怎麼都無法心情平靜,只好轉回視線將注意力投回人偶的背影,看著道路兩旁頹垣石柱的陰影縱橫條列,一道一劃切割開這個世界。

他並不期望於艾依查庫的回應,畢竟方才那些未經腦袋脫口的話語對一個沒有記憶的人來說著實是強人所難;但同時他也在想,他不想聽到回應的原因搞不好只是單純的不希望自己失望罷了,這樣在那份答案真的出口前,他都可以保有一份希冀。

可老實說,他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麼回答,那他又如何有資格要求艾依查庫知道呢?艾伯李斯特想這個問題必將成為無解的題目,隨時間逐漸在腹中腐朽。

「艾伯。」

艾伯李斯特怔了怔,條件反射性就扭頭與艾依查庫對上了眼,沉默許久之後,他沒想到是艾依查庫首先打破寂靜;他凝視後者目光,意外捕捉到一絲莫名的誠懇自信,如一簇火苗般晃著眼,艾伯李斯特無法猜測艾依查庫接下來的行動,只好繼續緘默不言。

「啊,就是啊,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啦,但我還是覺得你想太多了。」

第一句話入耳,艾伯李斯特旋即對接下來一切都沒了興趣,他嘲諷噙著笑,認為若艾依查庫也得回那個記憶,那他現在的說詞會登時換個口氣,但他現在不想和艾依查庫吵,所以只聳聳肩不說話以示反對。

「嘖,反正我說了你也不信,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總之我覺得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啦!你只要做你認為對的事,我一定無條件支持你的啊。」

「你可真有自信。」

艾伯李斯特不置可否。

「廢話。我說啊艾伯,我可不是隨便死在路上也沒關係的那種人。要死起碼也要死的有所覺悟不是嗎?老實說怎麼死的是根本所謂,但我可以肯定,我死的時候一定是跟你站在同一戰線上的。」

他聽到艾依查庫無比自信的語氣如此說道,不由得很想問艾依查庫為何能那麼肯定,然沒等他開口,艾依查庫似乎根本沒打算讓他有插話的空間。

「不管你記憶到底是怎樣,我想你自己也有理由,所以既然這樣,那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就算真的因此而死也有所覺悟了。話說回來啊,我們現在都已經死了嘛!我們會來到這個破爛世界的原因不就是為了要有個重來的機會?我們兩個都在的話,又有什麼是辦不到的?你是不是太鑽牛角尖啦艾伯,我好歹是你的盟友嘛!」

艾伯李斯特望著他沒有反應,老實說這些話他是不信的,前因後果於他腦袋清晰明瞭,佐證的畫面多如潮水。但他也沒有明確的表示什麼,艾依查庫此時的話語未嘗不是代表他另一個態度,而這態度艾伯李斯特一時間無法反駁。

艾依查庫的話反倒讓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們的確已經死亡。洗白的記憶令已成定局的過往霎時又湧出了無限可能;意識到這點,他半怔然半清醒,霎那如同靈光乍現,脊背爬升著細密的電流,又刺又癢。

他或許是可以改變什麼的。

「多相信我點吧,我們可是一輩子的盟友不是嗎?」

艾依查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艾伯李斯特偏過頭,見那笑容燦爛的簡直可與那金髮一拚,他看著這笑瞬時間有些恍惚;艾依查庫的話語沒能打動他,但這笑意卻猝不勝防刺到了他的眼,艾依查庫於他一直是道太刺眼的光,猶如照亮一切陰影的燦爛日陽。

他看著這道陽光,腦中的思緒依舊盤根錯節,然卻也突然間釋然笑了,或許一切的確會好起來吧。

在這個,重生一般的死亡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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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艾伯和艾依的對話改了三次,依舊改不到位,想說全寫完再想辦法結果就(ry

由此可見我不適合說服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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