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22 21:22:59zz

2.狐狸的池塘(下)

  二十.爱情
  狐狸是班上最早恋爱的孩子,他把赃物送给了丽贝卡,为此他受到了嘲笑。冰冷的丽贝卡,狐狸想起那一幕就心碎。
  那天,狡猾的尤利西斯带着他闻名遐迩的战利品们——各种美丽的锡纸、钢制品、塑料制品,在废船坞里等待丽贝卡,她坚持要带上她丑陋、肥胖的女伴。动人的一幕随着丽贝卡的到来出现了,
她身后跟着大批觊觎财宝的孩子。
  “太可怕了,”狐狸说。
  “结果呢?”普桑问。
  “一切顺利,但再没有浪漫了,你知道那种感觉。”
  “可怜的阿波利奈尔,但愿维纳斯的孩子怜悯你给你他的弓。狼桃宁愿爆炸也不落到乌鸦嘴里。他是一个小人物,即使他有醇酒的灵魂。高尚让他恋爱,而腼腆让他失败。”索莱尔调侃着,像极了年轻时的詹姆斯.卡格尼。

  二十一.游戏
  “今夜来找我,6点整在码头见。”
  狐狸从不拒绝普桑,这是他第一次夜间外出。出于致命的羞赧,他没有告诉家人。对他的家人,狐狸从不承认自己拥有友情,狐狸从不讲述关于他的一切,关于他的一切都是闪闪发光的秘密。
  狐狸带着他的一个钢钩子,like a candyman,那其实是一种专门安接在防雨蓬上的钩形螺丝。狐狸从一个车棚顶上把它拆了下来,他在尾部拴上绳子,现在他是一个真正的海盗了。
  他们两个在黑夜里拆下一大块建筑工人们搭建临时小屋用的浪形板,他们拿着自己的浪形板来到高高的碎石山上,划了下来。这一切都显得相当刺激。
  狐狸度过了他童年中最幸福的一个夜晚,“浪漫”,一种真正的骑士酒精,一种忧郁的享乐主义,一种孤独的空无中梦幻发出的回响。
  第二个夜晚,索莱尔来到狐狸窗下,他邀请狐狸外出,一起去“弗兰克·赫伯特的沙星,去挖掘蛆虫。”狐狸的父母很高兴,为他有一位朋友,有一次邀请。而狐狸,异常地恐惧,他无礼而失态地拒绝了索莱尔,拒绝了这个提着一块门板的忧郁的孩子。毫无疑问,普桑在索莱尔面前吹嘘了他们的冒险。

  二十二.即将结束
  像所有那些《托梅河上的小癞子》那样的中世纪忏悔录,故事总是应该尽可能的简短;是的,大部头的是民间的被讲述故事,像格里梅尔豪森和拉伯雷的那些,而狐狸的故事,仅仅属于狐狸。
  
  二十三.索莱尔
  索莱尔是狐狸的一场梦,是他童年时最好的一个梦,是他的偶像、诠释者和一个残忍的图腾。
  他转校之后插到狐狸的班上,“他在流浪、旅行;流亡、权势、征服、自由、梦幻、魔怪,这个像独角海兽一样的孩子几乎是不列颠文化的母题。”下课后,狐狸找到独自沉思的索莱尔。
  “智者,你好!”这是狐狸第一次和索莱尔交谈。
  “你好。”索莱尔有一幅尖利的嗓子,他说起话来如同长啸,就像吹响一种配有自动沉降仓的海螺、它有着放射状的触须、它的气息直刺海洋的心脏。
  一个月以后,索莱尔对狐狸说,“我的嗓音过去相当‘甜蜜’,就像阿尔戈船上的伊比库斯。可你知道吗,我为我的贪吃付出了代价,我吞下一株曼德拉草;我吞下的是那种嫩红色的,它长着海神一样的触须、老人的皱纹和婴儿手足状的瘤节。我猜它正因为风而忧郁,也许,它正为一首诗的韵脚操心,它不知道亚历山大体是否青睐元音。总之它看上去气色不好,它的下巴上长了一些疙瘩,所以,很遗憾,我刚吃下它时哑了。多亏一些万灵药水——我向庇佑哑巴的圣于斯曼祈祷,于是得到了一些指引;我奶奶给我找到一些提示里说的万灵药水,治好了我的哑病——而她,是一个可怜的老妇人,懵懂无知,远离信仰;这下把她吓坏了。她一边忏悔,一边给一只公羊喝下剩余的药水,看看它是否能说出一些感激上帝的话来。”
  “结果呢?”
  “提图斯死了。”

  二十四.家
  索莱尔的家是一座真正的宫殿,一个费里尼式的大院落,充满了幽深、恐惧和惊奇。
  对于索莱尔,这些不算什么。他时而站在陡峭的楼梯上,时而躺在屋顶。巨大的房间里,没有别人,他远离在爱尔兰工作的父母,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索莱尔喊叫,巨大的无聊席卷他,他什么也没有,他需要臣民,尽管,院落中,他有一群小丑。

  二十五.恐怖之王
  伴随着成长,狐狸很快就不再令人感到恐惧。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他没有力量、羞怯、字迹歪歪扭扭、满身尘土和墨汁、厌恶善良、肉食者和成年人,天哪,狐狸为自己感到丢脸。他伸腿绊倒雷蒙,“你是个狡诈的人”;他躺在讲台上扮演着死去的骆驼把女孩子们逗笑,“你是个滑稽的人”,“是的,我很狡诈、也很滑稽,尽管,不再可怕了。”狐狸很高兴。再说,还有比他更弱小的,对于他们,狐狸仍然可怕。

  二十六.狐狸(一)
  索莱尔对普桑说,“狐狸要变成他自己。为此他失去了所有其他的机会。他不会是一个运动员、一个政客,也不会认真做其他事;他甚至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他必须成为一只优雅而胆怯的狐狸,一种时代精神的付出和索取的商业生活中的中性介质,将是一位猎人还是一块猎物能引他走出洞穴呢?可怜的狐狸。”
  普桑:“至少,他令所有人愉快!”
  “除了狐狸。”

  (二十七.攀爬者
  狐狸相信,世界上并没有了不起的墙。他几乎征服了当地所有的围墙,他是一个攀爬能手,轻易就能用手指把身体拖上墙面。狐狸像一个土地测量员那样耐心,走遍了小城里的每一家工厂和工地。天真和享受犯罪,这都是孩子的特权。
  在假日里,他寻找新的神秘之所,寻找那些被遗弃的塑料小怪物和锡兵。他自己划定了一些无主的可开垦的荒地。那些土地上长满一人高的植物,“砍伐”,这位拓荒者的新国王下令。
  并非经济萧条,而是缺乏娱乐导致了犯罪和堕落。缺乏幻想才是真正的疾病。同样,并非宗教,而是信仰;上帝于我们立身于信仰的黑暗中。
  当狐狸长大,世界已经变得如此渺小和渎神。所以他潜入心灵、他创造时间、他想象宇宙。所以如同一位野心勃勃的船长,即使陷入邪恶,即使陷入忧郁,狐狸也仍旧寻找新的墙,一座海上的墙。)
  
  二十八.心
  冬天将要过去时,狐狸把一只瓶子埋进深深的雪和土里。
  “你在干什么?”
  “埋东西。”
  “为什么?”
  “你是一个奇怪的人,普桑,你关注理由而非真相,”普桑露出微笑。
  “我希望它和雪一起化掉。”
  “你埋了什么?”索莱尔远远看见他,问。
  “我买了一只瓶子。”
  “我把一颗心放在了里面。”

  二十九.火焰
  普桑着迷于使用煤气,“那湛蓝的火焰,它制造了拉鲁斯美食词典里所有的没药和香气。”
  索莱尔耽于纵火和焚烧,“点燃一根长满毛的棕榈树,Hiha,Sitting Bull,像剥头皮那样美好。”
  狐狸在凝视中迷醉,“蜡烛消融;我让烛泪淌在手上,河流顷刻变成薄饼,这是一个奇迹。蓝色的火焰,你相信吗?地球就是一团蓝色的火焰,你看那空想的蓝色的天空,它泄露了奥秘。但愿透过我的眼睛,你也能望见一团跳动的蓝色,我将很高兴我的灵魂正在燃烧。”

  三十.红胡子,略去

  三十一.光脚汉
  狐狸在夏天,光脚站在地上,双手提着鞋。
  “为什么光着脚?”
  “为了不踩死一只蚂蚁。”
  “真可笑。”狐狸才不去告诉他们自己这样很舒服,暖洋洋的草也使他愉快。
  “他很仁慈,”一个戴十字架的女孩从他身边走过,“你们不应该嘲笑他。”
  索莱尔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儿的辫子,把她拖倒在地剥掉她的鞋子。
  “给你,狐狸。”
  “谢谢你,你替我做出了还击,善心女士,用你的鞋给虫子们作窝,如何?”

  三十二.树
  狐狸是爬树能手,他喜欢爬树,在树上,他比谁都快乐。“这很危险”,他想。于是,他写了一份遗嘱。“我死后,财产给我儿子。如果没有儿子,或者,他是个混蛋,那就办一个基金会。”
  狐狸把这件事告诉了索莱尔,于是——
  “有一种动物,它们把生殖器藏在抽屉里,它们的女儿不长毛,到十三岁了也不长,——”帕帕在主席台上用电喇叭向全校宣读一份索莱尔的作品:《今天,我们所取得的成绩和对于明天的展望》。
  索莱尔站在主席台下,操场上叛乱分子的队列中爆发出喝彩声,“加油,帕帕,我们都写了遗嘱!没关系,我们已经无所畏惧了。”
  “——这种动物,就是拉瓦锡校长!他是一堆垃圾,苍蝇是他的徽章。看哪,那团苏格兰垃圾在愤怒、在燃烧!粪丘之王麾下的臭虫们在他身边气势汹汹!”
  遗嘱中,帕帕把财产留给索莱尔。

  三十三.普桑(一),略去

  三十四.故事家
  索莱尔是一个了不起的故事家,他和狐狸总是穿行在城市中,如同逍遥派的两个哲人。索莱尔总能在柯南的冒险中加进无数拉夫克拉夫特和他自己的怪物。狐狸想,他是一个幻想家,不是吗?然而有一天,当索莱尔着迷于计算机游戏里的怪物时,狐狸厌弃地望着他。很多年后,对于狐狸来说,电子游戏是一种对于因为写作而无序膨胀着的幻想的抑制,脱离了实体的幻想总是引人入胜,但是,必须回来,直到生命结束。在索莱尔的故事里,人物过度的幸运总是注定在他人身上造成一场场不幸。幸运的卢克,是所有悲剧的缔造者;对于爱他的姑娘,他总是采取克尔恺郭尔的态度和苏格拉底的方式,把她们嫁出去。而他最后,永远难以逃过那个死亡的预言。
  为了听索莱尔的故事,他们一便便在狐狸心爱的少女身边走过,一边听故事,一边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
  “她们觉得我们很可笑。”
  “换条路,别老在这里绕来绕去。”
  “她们笑是因为出于礼貌,你没有看到我对她们露出了微笑?”  
  
  三十五.普桑(二)
  狐狸想不起关于普桑的故事了。尽管他自己和索莱尔,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冒险。童年,普桑是一缕阳光,而他们,是一些朝向星星行动的动物。现在呢?普桑十二岁时转学了。他没有告诉狐狸,狐狸总是在想。“我会收到一封信的。”狐狸在十九岁时受到他的第一封信。那是女友寄来的。“即使爱洛伊丝那个婆娘,也能写得更诚恳些。”

  三十六.雾
  大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我喜欢大雾。”
  “是的,我也喜欢。我能逗很多乐子。”
  这本是一场很愉快的谈话,但是高年级生破坏了他们的兴致。他们围着女孩儿,在大雾天。
  很长时间里,狐狸忘记了和索莱尔谈话的方式。于是,他说他喜欢大雾的天气。“是的,我也喜欢。我记得你知道。”接下来,他们发现许多感人的共性。他们一起喜欢着那么多东西,而他们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都喜欢油炸食品、可口可乐、锻炼肌肉、服用维他命。他们再次拾起友谊。
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更久以后,狐狸再次忘记了和索莱尔的谈话方式。于是,他说他喜欢大雾的天气。“当然,因为你是堵墙,你渴望被人撞上,你在身体上涂满柏油,等在大雾中,直到被晾干。因为你错误地站在葛丽尔身边了,而她,是最丑的。哈哈,这太可笑了。”“是的,一切都很可笑,是吗,讽刺诗人?”“不,也许不该那么愤世嫉俗,我们总是嘲笑总督在北非的统治,可换了我们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挽救所有的妓女吗?让她们从良?还是制定法律?不,不,我太严格了,事实上,只有你很可笑,只有你,狐狸。”狐狸明白,索莱尔请求他扮演一位布鲁图斯,他扮演了。几天以后,他向索莱尔要回了他借给他的圣母经,那是每个班级祈祷时用的;看到狐狸的眼睛,索莱尔眨了眨眼,再没有别的对话了。从此,两个朋友在余下的一生中再未谈话。奇怪的是,尽管那时,他们在不同的班级,他们总是能够遇见对方。而现在,狐狸改变了永远行走的北侧马路,他开始走另外一边。然后,是命运的工作了。要分开他们,狐狸常想,也许对于命运,这很难;但对于我们,这很容易。
  如果狐狸和索莱尔各自是一个悲剧人物,那么某种意义上说,任何一位成人都是。成年是一处众所周知的悲剧。即使普桑,在童年时,也忠实地扮演了一个孩子的角色。喜剧的根源在于“他”仍旧是潘的孩子、“他”从没有顺利履行“仆人”的义务、“他”不忠实于这个“角色”,而悲剧则在于,“他”只是一个“仆人”,是一位预言中的英雄,这个预言需要毁灭来证明自己。

三十七.狐狸(二)
  离开了伴随索莱尔和普桑度过的童年,狐狸开始相信自己有千张脸孔。自己是一位杰出的文体伪造家。直到他遇见自己的太阳,一只馋嘴的老鼠。狐狸才明白在文学行为中,他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那些伪装的角色,他们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带来的片刻情感是真实的。狐狸再次陷入了忧伤,因为他想起了那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