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那天上午，台南的風雨還很輕微，我於是纏著先生去三越拿預定的鼎泰豐小籠包和南門市場花捲，同時享用一頓父親節大餐。還買了個爸爸超人的蛋糕回去，打算在颱風夜慶祝父親節。 看！這就是那個蛋糕：



看起來和我家的萬能先生很像吧！連髮型都一模一樣：

        不過用餐到一半，我和先生卻瞥見外頭變得風急雨驟不說，而且陰雨潑灑得如同潑墨山水一般狂恣！嚇得夫妻倆趕忙打道回府。結果8月8日9日這兩天潑了2900毫釐的雨水，等於兩天就倒進了臺灣兩年份的平均雨量！慘況當然可想而知。不斷傳出的災情讓人的心情愈來愈沈重。

        昨天台南在歷經五天停水之後終於開始供水，鐵路也總算能全線通車。於是我決定獨自坐車前去探望在大林慈濟住院的大弟。就在火車站等車時，學校也傳了簡訊來，希望我幫忙調查學生的災況。其實我也很擔心，早就想問候了，只因學校網路不通，傳訊系統無法順利運作才作罷。如今學校要求，我找出手機裡學生的號碼，一個一個開始問候了起來。幸好我的學生都很平安。

        掛掉電話後，我雖然鬆了口氣，卻也不由得有股心痛的感覺。

        我承認，我的教育失敗了。

        二十九分之一，比預期還要慘的數字。

        我打電話一一問候了學生，但是打通的29個學生中，竟然只有1個學生知道要反過來也問候一下老師的情形！

         唉！什麼叫「人際關係」呢？所謂的「人際關係」，應該是「有來有往」的啊！如果這些孩子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將來怎麼出社會呢？何況未來是個服務掛帥的時代，任何行業都必須在服務上力求品質的提升（君不見連老師都得進行客服式的調查和慰問），才能留住善變的人心。這些連基本的為人處世道理都輕忽掉的學生，怎麼能在競爭的社會中脫穎而出啊？

         沒錯！這些電話是應學校的要求打的，但學校又沒有付我電話費，我當然也可以敷衍了事，或讓學生自行分組彙報。我會一個一個打電話，是因為我自己很擔心，而面對這一份心意，學生卻顯得無動於衷，彷彿這一切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只要想起以前我們對老師的尊敬和信賴，就忍不住哀嘆自己實在是生不逢辰，在錯誤的時間選了錯誤的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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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時我仍在試圖連絡那五個還連絡不上的學生。這時旁邊坐了一個軍人，見我電話打了一個段落，開始和我攀談了起來。這才知道他是辛苦的救難英雄。8月8日那天，他行李都打包好了，就等著宣布部隊放假，想不到打包的行李和人卻一起被整車運到了台南縣的災區，開始沒日沒夜的運送物資，最近則是開始幫忙清運死豬死鴨，做這些就算是農場主人都嫌髒不願做的工作。

         「好久沒放假了！總算可以離開災區透透氣。」

          「真辛苦！總算放假了。」我微笑以對，不過我知道自己還牽掛著那些學生，態度有些敷衍。

          「沒有！」想不到軍人卻正色地對我說：「我只是回去報到，還得再回來繼續掩埋死豬死鴨的屍體。」

           都一個禮拜了，沒有長官的命令，雖然是這種愈來愈燠熱的天氣，他們還是只能繼續在漫天的屍臭中埋頭工作。

          我正聽他比手劃腳地形容那天水淹得多深、泥沙淤積得有多高、死豬的屍體有多重多臭時，一低頭卻看到蘋果日報上的標題，守在安全地帶不動的親屬還在痛斥這些同樣是人生父母養的陌生人「救災太慢」；留言版上的民眾也在謾罵那些早就進入災區的慈濟人「只會救外國人」「一個影子也看不到」！

          這一切的誤解，就只因為主流新聞媒體覺得這些善行都不比災民哭泣有煽情的價值，懶得報導。 

          看不見不等於沒有。我弟弟在大林慈濟的主治醫生調往災區已經四五天了，這些軍人守在災區也已經一週了！新聞媒體不停地煽動整個社會的悲情和憤怒，卻沒有媒體肯對這些陌生人的犧牲奉獻表達絲毫的感謝，只一味在那些其實還無法深入的災區外圍拍攝著心急如焚的親屬，企圖讓更多的悲情衝高他們的收視率！

         我悄悄地把蘋果日報收進袋子裡，也放下了手機，仔細傾聽起這位軍人的言語。我知道再多的感謝都無法掩蓋我對於自己前幾天也是那麼激憤地跟著媒體謾罵的愧咎，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仔細傾聽他的辛苦救災經驗。不僅是因為我可能是這七天以來他第一個遇到不會哀嚎咒罵他們的平民老百姓；也是因為我必須仔細聆聽，才能知道該如何深深懺悔跟隨媒體起舞的自己有多無知，多麼不知感恩！就跟我那些連問候也不懂的學生，其實是沒有什麼兩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