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6 15:57:47野馬波波

明‧馮夢龍《三言》系列-貪淫樂鬚眉變弱女(二)

  這日,打了些酒,買了兩樣菜,祝賀良與病情痊癒。兩個對吃了幾鍾酒,只見李良雨酒力不勝,早已:

  「新紅兩頰起朝霞,艷殺盈盈露裡花。
   一點殘燈相照處,分明美玉倚蒹葭。」

  幾鍾酒兒後,燈兒下越看越俊俏。呂達想道:

  「我如今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個醉魚罷!」
  便一股腦兒地催他吃酒,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呂達等他先睡了,竟捱進被裡。此時李良雨在醉中不覺,那呂達輕輕將手摸去,果是一個女人!呂達滿心歡喜,一個翻身竟跳上去。這一驚,李良雨早已驚醒,道:

  「呂兄不要囉唆!」

  呂達道:「李大哥,妳的光景,我已知道。妳與我相處了三、四個月,到後來也分不清彼此了。況我正無妻,正好與我結成夫婦,妳也不要推辭。」

  李良雨兩手狠狠護住,要掀他下來時,原本氣力就少,又加以酒後乏力,他身子重如山般壓下來,如何掀得?急了,只管把手掩住,那呂達用力壓住她的身子,乘了酒力就要使蠻。李良雨急了,道:

  「呂大哥,我與你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今日雖然變成女身,怎羞答答做這樣事?」

  呂達道:「妳十五歲時,不曾與人做這事來?左右一般。如今我興已滿盈,歇不得手!」

  李良雨道:「就是你要與我做夫妻,也須洞房花燭,怎麼這等造次?」

  呂達道:「先後總是一般!」

  猛力將良雨的雙手扯開。李良雨身子一縮,叫一聲:「罷!」

  此時呂達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個黃花閨女!我也不要輕狂,替妳溫存一番再做吧!」
  混了一會,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滿身汗,醒了過來,言道:

  「呂大哥,這事實非可想。我在那日暈去時,到陰司裡被閻王收作女身,閻王道該與你為夫婦,只嫌你太急率些。」

  呂達道:「守佛不拜,你不哭我是個呆人麼?我今日且與嫂嫂報仇。」
  
  自此之後,兩個便作了人前的伙計,暗裡的夫妻。呂達是久不見女人的男子,良雨是作過男子的女人,兩下你貪我愛,燈前對酌,被底相勾,銀燭哭吹,美夢偷解,好不快樂!

  呂達道:「我與妳既成夫婦,帶來本錢用去大半,如今沒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設法辦些銀兩再來。」

  良雨道:「呂大哥所言在理。只是我當初出來時思量個發跡,誰知一病,本錢都弄沒了,連累你不曾做得生意。況且青頭白臉一個後生走出來。如今做了個婦人,要用甚麼嘴臉去見人?況且你我身邊還剩有幾兩銀子,不若還是在外做做生理。」

  呂達道:「我看如今老龍陽,剃眉絞臉要做個女人,也不能夠。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那一個不是「婦人」?哭得妳?只是妳做了個女人,路上經商須不便走。妳不肯回去,可就在這邊開一個酒店兒吧。」

  李良雨道:「便是這地方,也知我是個男人。倏然女扮,豈不可笑!還是再到別縣去!」
  兩個就離了郃陽,又到鄠縣。路上,李良雨就不帶網子了,梳了一個直把頭;腳下換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一到縣南,便租了一間房子,開了一爿酒飯店。呂達拿出銀子來,做件女襯,買個包頭,與些脂粉。

  呂達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

  相幫她梳個三柳頭、掠鬢、戴包頭,替她擦粉涂脂,又買了裹腳布,要她纏腳。
  
  自此,在店裡包了個頭,也搽了些脂粉,狠命將腳來收。個把月裡,收做半攔腳,坐在櫃檯裡,倒是個有八、九分顏色的婦人。兩個都做經紀過的,生意也都老到。
  
  一日,正在店裡做生意,見一個醫生,背了一個草藥箱,手內拿著鐵圈,一路搖到她店裡買飯,把李良雨不轉睛的看。

  良雨倒認得他,是曾醫過她便毒的習太醫,急忙把頭低了。不期呂達從外邊走來,兩個竟認得。這郎中回到郃陽去之後,便把這件事做個奇聞道:

  「前日在這裡叫我醫便毒的客人,在鄠縣開了酒飯店。那店裡立一個婦人,卻是這個生便毒的男人,這也可怪!」

  三三兩兩播揚開去,眾人都知道了呂達與李良雨現在鄠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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