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6 15:47:28野馬波波

李師師外傳(二)

  到了那天傍晚,徽宗換上了便服,混雜在宮中內侍四十多個人的隊伍中,溜出了東華門,走了二里多的路程,來到了鎮安坊,鎮安坊這兒就是李姥姥居住的地方。徽宗叫所有的內侍們都在附近找個地方等候,自個兒帶著張迪,慢慢地緩步走到李姥姥家裡去。李姥姥住的地方並不是非常寬敞,屋內的格局與陳設也是十分簡陋。

  李姥姥知道貴客上門了,便親自出來迎接招待,非常客氣地行過了禮數,便將徽宗請進了屋裡來。並送上一些應時的鮮果,諸如香雪藕、水晶蘋果,以及大如雞蛋的新鮮棗子等等,徽宗早已見慣了地方官吏們所進貢的各地奇珍異果,卻很少看過這些民間精巧的果肴,於是徽宗便開心地將每種鮮果都吃了一遍。李姥姥又很熱情地款待,並與徽宗閒聊了好一陣子,但徽宗卻一直沒看到李師師出來拜見,徽宗也不好意思問起,只好耐著性子等待著師師出現。

  這時張迪已識趣地先找了個藉口離開了,李姥姥見張迪走了,便將徽宗引領到一個小房間裡,請徽宗稍做休息,自個兒便退了出去。徽宗瀏覽了一番房內的陳設,但見屋內窗明几淨,佈置得非常雅緻,牆上掛了幾幅字畫,窗外有幾株新發的綠竹,在暮色裡搖曳著,呈現出各種不同的影像出來。徽宗見狀,心境頓時平靜了起來,便找了張椅子坐下,悠閒地打量著這些平日在華麗的皇宮裡無從一見的典雅景色。可坐了老半天,還是不見師師出來侍候他。

  過了一會兒,李姥姥又再度出現在房門口,並請徽宗來到屋後的一個廳堂裡。在一張餐桌上,陳列了好多烹調得十分精緻的烤鹿肉和糖醋雞丁,以及一些鮮魚料理及涮羊肉等菜肴,還有一大鍋香噴噴的米飯。徽宗坐在餐桌前,每嚐一口菜色,李姥姥便在旁邊殷勤地介紹這色菜餚,並勸徽宗再多吃一些,讓徽宗吃得非常溫馨盡興。但是呢,一頓飯下來,這個李師師還是始終不見人影。
  這時徽宗已等得有點不耐煩,滿肚子的疑惑和訝異,就是想不透這個李師師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而李姥姥卻在此時,突然請他先去沐浴一番。徽宗不想在這個什麼節骨眼的時候還要去洗澡,便推辭著不去。李姥姥見狀,就走到徽宗身旁,跟他咬著耳朵低語道:

  「我這個女兒啊,天性就是愛乾淨,請您也別怪她幹嘛這麼麻煩,還是順著她的性子些吧!」

  徽宗聽了,雖然是萬不得已,但還是乖乖地跟著李姥姥,走到一座小樓裡的浴室內,胡亂地取水沖了個涼;泡了個澡,算是給了搞怪的李師師十足的面子。

  沐浴完後,李姥姥又帶著徽宗回到屋後的廳堂裡。請他上座後,又再送上一些海鮮及野味,並換上了潔淨的碗盤,在一旁勸徽宗多喝點酒伴菜。悶了一晚上,徽宗心想這會兒李師師也該出現了吧?結果,這頓宵夜吃完,師師還是杳無蹤影。

  徽宗在廳堂裡獃坐了好一會,這才見李姥姥拿著一個燭臺,帶著徽宗到師師的寢室裡去。來到了房門口,李姥姥請徽宗進去,自個兒卻又拿著燭臺離開了。

  徽宗站在昏暗的寢室裡,心想師師總該就在裡面了吧?於是便摸索著往前,拉開了隔間的帷幕,走進內室裡,卻只見床前的小圓桌上,點著一盞黯淡的油燈,但是環顧四下,李師師根本就不在裡頭,小小的空間裡,也藏不了人啊?徽宗更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只得煩悶地在小圓桌及床榻前走來走去,心中暗想:

  「今晚可真是奇遇了!沒想到這李師師竟是這般古怪的女子?」
  又再過了好一陣子,徽宗總算看見李姥姥攙扶著一個美麗的女人,腳下一對三寸金蓮,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地碎步而來,這女子臉上只薄薄地了上了淡妝,穿著一身素淨的衣裳,在徽宗的想像中,窯子裡的姑娘們肯定是一身妖艷的打扮,可是從師師的穿著上,卻完全推翻了徽宗先前的想法。

  這李師師似乎才剛沐浴完畢,一臉掩不住的嬌豔,就像是一朵出水芙蓉般清秀可人。但是李師師見了徽宗,卻露出了一絲輕視的神情,繃著一張高傲的臉,來到了徽宗面前,也沒有跟徽宗施禮致敬。李姥姥有點不好意思地又在徽宗耳畔悄聲說道:

  「我這女兒脾氣很硬;性格很倔,請您別見怪啊!」

  三個人圍著小圓桌坐定後,徽宗就著房裡昏暗的燈火下,仔細地凝視著李師師的姿色,只覺得她有股清新優雅的神韻,那晶圓的瞳眸裡好像閃爍著星光一般,讓徽宗看得眼睛都為之一亮。想找些話來化解一下這有點尷尬的場面,便問她多大的年紀?李師師聽徽宗問她話,卻來個裝聾作啞。徽宗見場面更冷了,又找不到其他話題,只得再三追問,問到後來,李師師乾脆起身坐到了床沿,完全不理睬徽宗。姥姥一見情形不對,趕緊再附在徽宗耳邊低聲道:

  「我女兒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要是有什麼失禮得罪了您的地方,還請您大人大量,別計較她的不是啊!」
  講完之後,便起身替他們放下了簾帷,然後快步離開了寢室。

  李師師見姥姥離開了,這才起身解開了黑色的絹衣及褐色的短襖,換上了輕便的睡衣,然後捲起右手的衣袖,伸手取下掛在牆壁上的瑤琴,將瑤琴放在一張小茶几上,身子憑靠著這張茶几,正襟危坐地彈起了琴來。

  她所彈的曲目是一首《平沙雁落》的曲調,只見她一雙玉手在瑤琴上輕巧熟練地按拈著琴弦,頓時便流洩出一段淡雅悠遠的琴韻,讓喜好音樂的徽宗,不知不覺凝神豎耳地傾聽了起來,先前在等待李師師出現時的無奈與疲倦,也被這動人的旋律吸引得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等到這首三段式的曲子彈完後,天色已微露曙光,屋外的公雞也開始啼叫了。原本出了神的徽宗聽見雞啼,才恍如大夢初醒般地急忙披上了外衣,起身推開簾帷出了寢室,此時李姥姥也已起來了,還準備了杏子酥湯,以及幾色精美的點心讓徽宗充飢。徽宗喝了一碗多的杏子酥湯,便匆忙地離開了。

  那些陪著徽宗一同前來的內侍們,都還遵照著徽宗的吩咐,躲在外頭等待著主子,等了一夜才總算看見徽宗出來,便趕緊護衛著徽宗,返回宮城裡去了。徽宗逛窯子初會李師師的這件希罕奇聞,是大觀三年八月十七日所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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