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強橫的辛格

伽雅三人離開莫那鄉，南行至真路國外沿，城池已收入眼簾。

伽雅擔心民眾認出自己，於是與海珠喬裝成少年，裝作三兄弟潛入。

她們從北門平安入城，看見市民如常生活，集市熱熱鬧鬧，彷彿不受戰爭影響，正好讓她們潛入。然而走過兩條街道，進入城市的中心帶，伽雅便頭痛發作，全身乏力。海珠嗅到一股前所未識的異香，未知屬於異能或一般迷藥，但見市民毫無異樣，心想多半是前者，也許敵人已發現她們，悄悄展開伏擊。

此時，幾名木那鄉民認出伽雅，馬上迎前問好。伽雅等未趕及反應，已驚動巡邏警；自從舍南被捉拿，伽雅更在通緝名單中的前列，僅次朱鹿和阿首羅等幾名闖出名堂的大將，巡邏警寧願抓錯人，也不容掉失半個可疑者。

海珠眼看行跡敗露，馬上指示辛格抗敵，自己則揹起伽雅，奔向北門撤離。

然而巡邏警吹響銀哨子，立見數十人從四方八面湧來，個個身穿便服，卻各執武器，顯然喬裝成市民，埋伏四周。

海珠見勢頭不妙，馬上催促辛格開路；辛格不消兩三下便擊倒巡邏警，轉向埋伏者大喝一聲，立見眼前十數人倒地不起，其他方向的埋伏者亦掩著耳朵，痛苦掙扎，但有兩人若無其事，毫無疑問是異能者。

北門近在眼前，但敵方的異能者正封住去路，其他城門則太遙遠，恐怕對方援兵堵塞得更快。

海珠要保護伽雅，不便戰鬥，若要辛格以一敵二，會否勉強？

辛格仍不大會說話，但實力不言自明。兩名敵人皆為法師，可借助飛天力保不失，卻無從入手，除非硬接辛格的攻擊，否則無法截停此少年，哪管只求截住剎那。

兩名法師節節敗退，海珠見狀，看準機會拔足狂奔，辛格殿後。

可是辛格腹置心靈，預感城門有勁敵，立時截停海珠，搶先衝向城門，豈知敵人在暗，看清楚辛格去勢，偷襲海珠後方。不過辛格預感稍變，隨即轉向海珠後方搶點，敵人無可奈何，硬接辛格一拳，雙方各自退後十米。

敵人正是火人，他遠在皇宮，感覺到辛格的異動，立即趕至；儘管他已是國王，但國內異能者與舍南交戰後，傷亡不輕，舉國能稱上強者的人僅餘自己。可是慣見的他裝模作樣，笑道：「伽雅小姐，這少年是當日與我交手的孩子吧？」

伽雅勉強道：「辛格，打不過便逃……」

火人心想此小子異能不下自己，但手段仍甚幼嫩，可是揹著伽雅的少女深不可測，其異能忽強忽弱，難以判斷實力，故亦不敢太強硬，只引誘道：「伽雅，你是來救你的丈夫吧？他現在在宮殿的監牢裡，你要救人，必先得打敗我。」

伽雅未信舍南落敗，道：「你……你有證據嗎？」

火人嘿一聲，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舍南的寶物確實在我手中，你走了，不單失去舍南，還失去這寶物。」

伽雅當然舍南和法引都要取回，但如今以寡敵眾，難有勝算，亦未知法引是否在火人身上，遂在海珠耳邊低聲說：「我……」

火人忽然截斷說話，笑道：「你甚麼？還有甚麼法子逃跑？假如你不來，這小子必定可以全身而退，偏偏你愛多管事，還連累同伴了。」

海珠即罵道：「哼，你休想分化我們！你若是有本事，就先打贏辛格吧！」

辛格罕有說道：「你們先逃，我對付這人便可。」海珠不想丟下辛格，但唯今之計，別無他選，揹著伽雅逃出城門。

火人目送伽雅離去，卻不擔心，皆因寶盒和法引已在手中，伽雅不是非要不可，反而免去一場無謂干戈，保存實力更好。

然而辛格只知道攔住火人，即使火人要撤退，他也不許。火人正要拔足，辛格登時搶前出拳。

火人撤退之際，留有三分戒備，總算接住拳頭，但全身突然麻痺不到一秒，幾乎倒地。

他勉強暫穩陣腳，保住面子，裝作神色自若道：「小子，你的異能很奇怪，誰教你的？」辛格自然不答，今次連環出拳，攻勢更快捷凌厲。火人即從招式中猜到辛格的老師，顯然是現時的木那鄉長老，也是他以前的導師，即現任鄉校校長──赤風！

鬥士不同於其他異能，鬥氣與生俱來，務求發揮肉身的極致，因此傳授之法，側重誘發蘊藏體內的鬥氣，不在於法術，天賦的潛能往往決定高下。舍南非常特殊，因為他是壓抑鬥氣，轉化為其他力量，甚至施放法術，是故以變取勝；辛格是傳統鬥士，精於搏擊，以猛取勝，火人亦然。

兩名傳統鬥士對戰，往往沒有秀麗的冰雪、眩目的閃電，但會使人的喉嚨乾燥、呼吸困難、頭暈作嘔。民眾都為辛格和火人的戰鬥付出代價，好不容易有封印師助陣，但他們只能張開結界，保護民眾，而無力參戰。

海珠離開北門，但仍聽見辛格與火人激戰的巨響。

伽雅離開香氣迷陣，便逐漸恢復精神，道：「我們現在往哪裡逃？」

海珠道：「當然是回去啊。」

伽雅卻道：「不行，假如火人真的捉了舍南，舍南的處境便十分危險。而且我們北逃，若然火人追上來，說不定引起兩軍衝突。假如此時腹背受敵，我軍形勢便糟透了。我們還是往南跑，讓我回去木那鄉找援手吧。」海珠沒有主意，便隨主人指示離開。

兩女越過真路城，走上回鄉之路，未幾辛格便追上來，但火人也亦步亦趨。海珠腳力不及鬥士，辛格雖然稍勝火人，但難以阻礙對方步伐，終究讓火人擋住去路。

但見火人衣服有幾個破洞，劈頭便一句：「臭小子，快還我！」

伽雅且才發覺有異，看見辛格懷裡有一塊布，即抖擻精神，道：「辛格，這塊布是舍南的，無論如何也不可以交給這男人！」

辛格一口答應，又馬上搶攻。

伽雅立時思考，火人對灰布是志在必得，自己可要求對方以舍南交換，再另謀計策爭奪寶物，於是說：「火人先生，我們來談判一下吧。」

鬥氣正沖昏火人，道：「談甚麼！」

「辛格，我們先住手。」伽雅見辛格退開，火人亦沒有追擊，便道：「你要取回灰布，就請用舍南交換吧。」

火人忿然哼一聲，但不斷催促自己冷靜，深深舒一口氣，總算定住心神，心想灰布是非取回不可，如今未解秘密，亦不可放過舍南，權衡之下，灰布是死，人是活，自然後者更難。哪怕辛格再厲害，多找數人支援便可，假若舍南與辛格聯手，反而保不住寶物，於是拒絕。

伽雅不得要領，心想雖然未知舍南生死，但假如火人此刻未殺舍南，之後也未必對舍南下毒手，若是已殺，更是無須談判，便道：「既然如此，灰布就暫由我們保管吧。辛格，交灰布給海珠。」

辛格點點頭，便從懷中取出灰布；火人金睛火眼，看準剎那機會，突施奇襲。然而辛格右手拿著灰布，左手橫出一拳，力發千鈞，逼得火人撒手而退。

火人今招不得手，海珠保管灰布，假如自己攻擊海珠，辛格必可乘虛而入，此番凶險可比辛格持布、海珠來襲厲害得多，心想當日伽雅還是黃毛小孩，任由默那鄉的渾人擺佈，怎地區區三兩年，心機重得多？

伽雅倒不自言心機，只是當鄉長和主官吃過不少苦頭，不知不經學懂權衡輕重、出謀定策，否則窮讀經典，畢生難達此境地。

火人自知當下不敵，便道：「好，三日之後，我帶來舍南，交換你的灰布！」

伽雅點點頭，火人便疾行離開。

海珠放下伽雅，將灰布交給主人，道：「主人，這灰布有甚麼奧妙，那個火人這麼著緊？」

伽雅早與舍南商量，寶盒與灰布之事暫不好說，也就不答，當夜她反覆閱讀灰布上的文字，雖然不識，但原來篇幅比草紙上的長逾倍。然而以她做學問的經驗，即使灰布先於草紙，也不可以斷定草紙節錄灰布，因有可能另有原文，草紙是抄寫，灰布是後人擴充。

先行比對灰布與草紙，或許有助瞭解原文面目，但火人約定三日之後，來不及找喀絲，除非有阿首羅的坐騎。

當下應付火人要緊，她擔心火人埋伏，逼不得已三人同行，拖誤行程，花了整天才回到木那鄉。

木那鄉為了路城與四路國的戰爭，精銳盡出，僅餘一名長老和三百士兵留守，留守長老恰恰正是赤風。

赤風惦記學生，看見辛格回來便喜不自勝，但聞及火人奸險，又暴跳如雷。

只有海珠不識得赤風，眼看此高大胖子的小孩脾氣，卻能當上長老，必定有過人本領，否則怎麼領導鄉民？

赤風狠狠地拍檯，怒道：「可惡，假如我不是要留守，一定跟你去教訓那小子！」

伽雅熟知長老脾氣，苦笑道：「我也沒想起只有長老留守，不然就去找其他援手了。」

赤風又叫又嚷一會，忽道：「沒其他辦法了！引他來吧！」

伽雅即大驚，道：「可不行，假如火人帶兵來木那鄉，豈不是變成戰爭？我可不想害了鄉民！」

赤風鼻哼一聲，道：「伽雅，你瞧不起你的同鄉嗎？你去問大家，有誰不支持你，哪怕有一人貪生怕死，我這長老就當不下去！」

伽雅還是不願，由她放棄拉普達書院的學位，直至嫁入默那鄉，到後來當上沙摩地主官，無不為家鄉設想，怎容許家鄉再次生靈塗炭？

當晚，她又不辭而別，卻不知三日之後，赤風長老帶同僅餘的三百戰士，迎接火人的千人大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