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15 21:46:04

《伽雅》二十三、叛國之路

二十三、叛國之路


伽南鄉的廣場,幾個來自默那鄉的醫師為受傷鄉民包紮,數人身受重傷,命在旦夕。

領袖伽雅看見傷者眾多,極之心痛,不禁懷疑興趣新聚落,究竟是好是壞。但見民眾看見她,莫不上前歡迎,高呼她的名字,直罵政府不是,便暫時壓下懷疑。

羅睺見伽雅等人歸來,便上前道:「伽雅,通知宗霧和舍南沒有?」

伽雅見心腹之一的羅睺無損傷,當下放心,點頭道:「都找人去了。我還拜託婆婆通知九夫人,希望能幫上忙。」

羅睺聽見九夫人,表情即舒緩過來,道:「我與那蓮池面談過,他應允讓鄉民暫時繼續工作,直至法院再有指令。但是必須你跟隨回去城政府,否則便圍堵伽南鄉,斷水斷糧。我拒絕,他在我面前派人請求政府派軍增援,我也信是不假。」

伽雅面色一沉,擔心道:「他們一定要趕盡殺絕?」

羅睺呸一口,道:「哼,你放心,他儘管派軍隊來,看他能否打贏我。」

伽雅卻心想,眼前區區五十人當然不能,但假若增援至五百,甚至五千,便不是單槍匹馬可解決,而且假若純是土地用途之辯,尚可不動干戈,如今卻涉及叛國,私自創立城鄉,政府已有充份理由出動軍隊,四路國的砲彈也將再次劃破沙摩地的天際……

再者,政府今次已派出異能者,其手下能與羅睺和滅我等人周旋,可見亦非泛泛之輩,接下來一定連場硬仗。自己沒有異能,鄉民也大都是常人,如何是好?

忽然,有人過來道:「夫人,我見到他們取水,我可以讓他們死去。」

伽雅登時嚇一跳,眼前正是目柔,一個擁有綠眼睛的女子,淺棕色的髮眉,深深的酒窩,像《神書》描述的天使般誘人。

羅睺皺眉道:「你瘋了嗎?下毒殺害官員,我們就回頭不了。剛才我們不敢下殺手,就是擔心這個。別說毒死,他們就算病死也會算在我們頭上!」

目柔聽若罔聞,嘻嘻一笑,便小孩子般活蹦活跳離去。

伽雅不放心目柔和麥那鄉民,遂吩咐道:「滅我,你派人監視麥那鄉的人,不要讓他們胡來。我想舍南今夜便能趕來,政府也未敢太狠,我們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忙吧。」羅睺和滅我等人答應一聲,便各自離去。

伽雅回去住所,便累得伏在床上休息,但瞥見身旁空置的小床,便想念初生的兒子。

回想伽南出生時,體重只有兩公斤,頭臚只有拳頭般大小,不過至今已三星期,伽南吃得多,也成長得很快,將來定是父親般的高個子。而且伽南不愛哭、不愛睡,吃奶時不慌不忙,不會像其他嬰兒咬痛母親的乳頭,閒時坐在母親的大腿觀看世間,特別喜愛從媽媽的寢室望向窗外的田園。可是剛才混亂,這孩子仍毫不驚慌,還對著一臉憂色的媽媽微笑,到底該稱讚兒子勇敢,還是擔心兒子不知危險呢?

「你沒事嗎?」

伽雅聽見熟悉的聲音,張眼看見熟悉的臉孔,鼻子一酸,便哽咽道:「我沒事……」

舍南將妻子一抱入懷,他威風凜凜,一年過去,胸膛比以前更結實,內心卻比以前溫柔了,道:「別怕,我已警告他們,他們不敢胡來。」

伽雅雙目澄澈,天真道:「真的嗎?」

舍南堅定道:「當然。」

伽雅終於舒一口氣,平靜道:「你看過孩子嗎?」舍南橫看小床一眼,道:「孩子在哪裡?」伽雅淚眼道:「我把他送到公公婆婆的家,假如明天沒有大問題,我們去看他好嗎?」

舍南凝視妻子片刻,嚴色道:「好,我明天就趕走他們,接孩子回來。」

伽雅打個哆嗦,連忙道:「不!今次牽涉叛國罪,假如上呈至國家政府,事情就更麻煩……我想事情還沒傳至國王,我們也不要太強硬,要慢慢說服……」

舍南一時激動過後,也同意道:「我們早料他們會來騷擾,只是不料毫無先兆,我城內的熟人也沒有通知我,也許他也不知道。」

伽雅問道:「熟人是誰?」

舍南道:「我們的同學,修道。你記得他嗎?他父親是城政府的副長官,一切內務都由他父親負責,我們是世交,我與他的父親親自商談,說好若有動靜,會立即通知我。看來今次政府動作利落,他來不及通知我。」

伽雅不記得同學,但知道現任副長官的名字。此人等於城政府的二號人物,如此大人物都不知情,更難以安心,道:「我們懷疑過北方人,今次說不定……」

舍南知道妻子抱恙在身,不願再讓她操勞,便微笑道:「放心,我會擺平此事,你專心養好身體,讓鄉民也安心。你不能倒下啊。」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伽雅腦海滿是這句話。她認為不無道理,如今聚落遭政府包圍,鄉民惶惶不安,掩蓋豐收的快樂,自己作為領袖,是鄉民的精神支柱,決不能倒下!



翌日,村民繼續落田工作。伽雅醒來到廣場,下屬便匯報羅睺與數名異能戰士守在政府帳營前,蓮池與其部屬留在帳營,不敢現身。至於鄉長舍南則在碼頭,指揮工人搬運收成。

她乘驢車前往碼頭,距離不遠,轉眼便到達,瞧見舍南指揮工人搬運糧食上運船,便上前道:「要運回本村嗎?」

舍南見妻子步來,步履不穩,便將工作交付助手,上前參扶道:「對,現在倉庫的穀物足夠這裡一、兩年用,其餘運回本村,較能賣好價錢。最緊要是不再讓城政府伺機奪糧。」

伽雅看見來自木那鄉的工人大汗淋漓,但滿面笑容,心情就暢快過來。

然而,舍南面色突變,超法隨即從半空降落,道:「軍隊出動了。」說罷便騰雲而去偵測。伽雅亦聽見萬馬奔騰的聲音,回想四年多前的戰役,漫天彷彿毀滅世界的法術和砲彈……

「伽雅,馬上召集鄉民到廣場,我保證大家安全。」舍南搖醒伽雅,囑咐數語便離去。

伽雅回過神來,立時吩咐身旁的烈日和白虹,下令召集村民,烈日立即動身,白虹則留在她身邊,貼身保護。

突然,笑得燦爛的目柔站在一隅向她揮手,她便上前說:「學姐,請你召集你的同伴到廣場,有重要事情。」目柔瞪大杏眼,笑容滿面,道:「伽雅,我知道,我甚麼都知道了!」伽雅疑惑道:「你知道甚麼?」目柔卻沒有回答,不發一響便跑回麥那鄉民的住處。

此時,鄉民陸續抵達廣場,伽雅也無暇理會目柔。

大家都未知道政府的軍隊前來,但昨日打鬥記憶猶新,廣場瀰漫緊張氣氛。伽雅認為應趁軍隊抵達前,預先告知民眾,以免臨急大亂,遂說:「各位,我希望各位經過昨日混亂,能夠冷靜聽從安排。政府軍正朝此方向來。」

鄉民嘩然,有些民眾氣急敗壞,跑回家中,打算捲逃回鄉。伽雅卻謹記丈夫拜託,揚聲道:「各位別擔心,默那鄉的戰士會保護我們,請大家相信我!」事實是不少鄉民經歷過四年前的兩次大戰,已習慣戰爭,即使沒有親歷,也受過無數的虧待。

尤其木那鄉民,全部由超法精挑細選,意志堅強、不屑為北方人工作,不適在荒野露宿耕作,自食其力之輩。而且他們在此地經歷一年,已視為家鄉,視守衛伽南鄉為己任,正如昨日反抗政府,也義不容辭,壯年紛紛正色待命,婦女則照顧老弱,表情堅毅。

離開的都是默那鄉民,但他們見木那鄉民決意留下,想起此地原屬默那鄉,也心生愧疚,舉家留守。

全數鄉民奇蹟般留下,目光如炬,不分男女老幼都準備迎戰。伽雅很高興,又很擔心,她的原意是保護鄉民,而不是率眾抵抗無情的軍隊。而且看見老人、小孩、傷殘,一群戰爭留下的孤苦伶仃,實在不忍他們再受苦,更期望丈夫可化解戰役。

然而,舍南沒有帶來和平,反而帶來戰士。

伽雅認出數十名來者,全是宗霧家的侍衛,有些是熟悉面孔,包括幾個護送她出嫁的侍衛,還有許多新面孔。這年以來,家族廣招默那鄉的異能戰士,亦加強訓練常人,個個驍勇善戰,原本九十六人的隊伍擴充至三百人。

新路城軍隊縱有大砲,但砲火威力見於攻城,靈活不足,甚少用於野戰,騎兵仍為主力。異能者在戰爭亦起重要作用,強大的異能者可開天闢地,更勝砲火,豈是血肉之軀可抵擋?軍隊從各地挑選的異能精英,嚴加訓練,雖然未及國王的近衛異能部隊可怖,但亦令伽南鄉的人聞風喪膽。

此刻的伽南鄉,有四位異能者坐鎮,二十名異能戰士陸續趕至,舍南指尚有八十騎和另外四名異能者趕來助陣,伽雅心事交錯,只憂心忡忡道:「爭執可免則免。」

舍南正色道:「我也不願交戰,戰爭本來就是邪惡。」

伽雅深明與軍隊爭執,幾可等同宣戰,不過信任丈夫向來謹慎,若非情非得已,不會讓自身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她只擔心有人從中作梗,才再三叮囑。

軍隊終於來臨,但沒有進攻,舍南與滅我縱身深入敵陣,談判解決。

此時,超法長老徐徐降落,道:「羅睺啊,那人又出現了。」羅睺嘆道:「真的冤家路窄,七十多年了,我們當時仍是黃毛小子,令人懷念……」

超法卻道:「我不懷念那場大戰爭,也不懷念那人,偏偏讓我們重遇,引起另一場紛爭。我們這些受詛咒的人,何時才被歲月帶走?」

羅睺格格苦笑,低聲道:「看來非要大幹一場不可,舍南能夠應付嗎?呵呵,真令人期待……」

二人談古論今,只有伽雅聽得清楚,遙望排列整齊的軍隊,想起七十多年此關鍵詞,看來二人所指不是兩場近年的戰役,而是那場發生於七八十年前,牽涉建立四個城市的大戰,更是牽涉世界的大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