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24 19:49:43

《蝶戀殘花》第三十回 毒女(下)

第三十回  毒女(下)

  紅葉好不容易穩住真氣,掩住右脇的傷口,聲線虛弱的說:「復光,先下馬包紮……」但是張復光生怕紫薇追來,讓飄血再跑兩里才勒停,後抱住紅葉下馬,撕破自己的衣袖,給紅葉包紮。然後放下古琴,邊彈邊道:「走了十多里,她追不上來,先運功療傷。」

  一刻左右,紅葉終於睜眼,急道:「今次受傷,恐怕要待上三五天才可復元。但是我怕三師姐趁此時回去,對其他師姐妹不利!」張復光卻道:「放心,只要她提起此事,公孫門主便知道真兇,她暫時使不出甚麼奸計。」紅葉憂心如焚的說:「只怕其他人還沒知道內奸是誰,三師姐已經狠下毒手。原來她的目的是奪取掌門之位,大師姐和二師姐處境最危險,只希望裴衡公子的事,不要讓三師姐知道……」

  飄血倏地長嘶,腳步浮躁,張復光立時扶紅葉上鞍,自己則到附近十餘步察視,瞧見不遠處有兩點白光,即躍到馬上,說:「有野狼,走!」飄血才起步,立時聽見狼嚎,十數隻野狼從三面夾擊。原來牠們早已看中二人一騎,埋伏佈陣,奔跑時隻隻強壯剽悍,速度竟不輸給飄血幾多。

  張復光見野狼形成鶴陣,只放一條去路,此路定是懸崖、高山等險地,立時踢一下飄血,要牠躍過右方狼群。豈知狼群變陣甚速,後方一群已經截住右邊,右翼則成左翼,左翼一群則繞到飄血後方,又形成鶴陣。再者飄血身形龐大,在山林中顯得笨拙,反觀野狼壯而靈巧,又善於合作,恐怕在樹林之中,老虎、豹子,都不及牠們厲害。

  某隻野狼按捺不住,忽然加快,撲向飄血的馬腹,張復光立時一伸馬蹬,擊中野狼的鼻子;另一隻野狼隨即補上,卻是撲向馬頸。飄血慘叫一聲,嚇得立定仰身踢腿,紅葉抱住古琴,幾乎掉至地上。張復光及時執緊紅葉的手,說:「抱住腰!」然後拍一下馬屁股,叱喝一聲:「跳!」飄血立時怦怦踏得滿地蹄印,幾隻野狼中了馬後腿,痛得嗚嗚慘嚎。

  一匹野狼忽然冒死撲來,咬中飄血的腹部,馬腹迸流鮮血,痛得腿軟。張復光暗叫不妙,馬鞭一揮,抽不中這頭野狼,又嘆道:「狼王出現了。」眼見野狼的身體,比其他要大一半,便知大禍臨頭。
紅葉聽得「狼王」二字,只得下馬迎戰;她從來不殺生、又不喜畜牲,每見野狼都視若無睹,一走了之,今次卻要對付大狼,比起與師姐對決更狼狽。她避開野狼夾擊,大狼立時撲來。她橫閃避開,軟劍伸至大狼的頸,卻心道:「啊,刺不得……」軟劍就此避開了狼身要害,只輕輕削中皮毛,但是她回頭一望,飄血的前腿再被狼王噬了一口,慘叫得令人毛骨悚然;她還沒回身,一頭野狼撲上她的背脊,嚇得她失色尖叫。

  忽然,幾塊小石橫飛而至,打中野狼頭兒;又來十數顆,打中牠們身體,教得挾尾逃去。

  紅葉躡手躡腳地退回飄血身旁,見野狼陸續離去,舒一口氣,可是撇頭一看,才知張復光已經受重創,倒地不起。她立時上前察看,見張復光右手有幾個大孔,少了幾塊肉,胸腹都有深刻的爪痕。她封住張復光的要穴,稍稍止血,可是對方已經昏迷不醒,旁邊的飄血亦受重傷,再也跑不動了。

  「一時慈善,害了摯友親朋,豈不諷刺?」一名中年緩步而至,取出一把草藥和小石臼,和水舂爛成糊狀,然後搽抹在張復光和飄血的傷口,聽得飄血低聲嘶叫,身體搐動,顯得好不痛苦,張復光則仍然昏迷。中年又道:「姑娘面色不佳,定是受內傷,讓老夫協助你運功療傷,定然更見成效。」

  紅葉說道:「感謝先生相救。小女子紅葉,請問先生大名?」中年道:「老夫是瀕湖人,是個小醫師,姓李,名回春。」紅葉覺得名字很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歷,只道:「小女子並無大礙,請張大夫先救復光。」

  李回春點頭答應,邊替張復光和馬兒包紮,邊道:「姑娘如此緊張,想必這位公子是姑娘的情郎了。」紅葉此時別過身,漲紅了臉,撒手道:「張大夫不要誤會,我們只是同伴,並無不淨之事!」李回春大笑幾聲,幫張復光包紮妥當、穿回衣服後,便說:「皮肉之傷,不礙性命。這裡有一種『結血草』,附近隨處可見。將它和水舂爛,每天敷用一次,大半月左右,人馬都能復元。當然,你右脇的皮外傷,也可敷上這藥。」

  紅葉吃一驚,接過幾把藥草,躬身道:「謝謝大夫幫忙,未知酬金……」

  李回春本來笑容滿面,卻突然長嘆一聲,幽幽沉吟幾句,才說:「老夫欠下公子巨債,少少酬金,不足還一日之息耳……今日無心插柳,報回小恩,可真是天命……姑娘,老夫將會暫居於他世叔在吳縣的別居,倘若有何傷患,皆可來找我。老夫別有要事,先行告辭,有緣再會。」

  紅葉望着李回春駕起輕功,心想:「他懂得武功,難怪剛才說替我療傷。而且他單憑望診,便看穿我有內傷,又看出我右脇有傷,定非等閒郎中,說不定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可是他似乎認識復光,又說欠下巨債難道復光是商人……」她回首一望,飄血已能走動,頓時記得李回春的來歷,是聞名於世的神醫,數算年齡,比起公孫玲還要長一輩,立時感到剛才失禮於人。

  她又心想:「神醫雲遊山野,罕到人煙之處,他欠復光的債,難道不是錢債,而是恩怨債?對了,他剛才說報回小恩,定是二人有些瓜葛……可是江湖有傳神醫雲遊四海、足跡難尋,何以特意向我透露住處,而且要住在人煙稠密的吳縣呢?難道是為了報答復光?復光的那位世叔,看來也是高人……」

  三天後,張復光才蘇醒過來。

  他想起床倒杯水,可是才些許移動,已經痛癢難當。紅葉聞得呻吟,上前說:「不要亂動!你的傷口還沒癒合,再弄破就糟糕了……」張復光說:「你趕退狼群?」紅葉答道:「不,是李回春神醫出手相救,我們才得以保命。」張復光想了想,說:「是他,難怪。」

  紅葉遂說:「你們果是相識?他說欠你巨債,難道你也是江湖中人……」張復光勉強搖首,痛得連眼睛也睜不開,只道:「陳年舊債,不提也罷。」紅葉心底抽動一下,說:「是時候換藥,你要忍住痛……」

  她問農家借來石臼,拿一把結血草,慢慢地和水搗碎,然後解開張復光的衣裳和布帶,讓對方袒露上半身,然後扣一塊藥,小心翼翼地擦在對方身上。張復光一時全身搐動,嚇得她道:「很……很痛嗎?」只見張復光咬緊牙關,捏着衣服,沒有哼半句,紅葉立時加快進度,包紮好上半身,又說:「接着到雙腿了。」

  張復光忽道:「不必了。」

  紅葉只說:「不要緊,這幾天都習慣了。別動,很快包紮好。」她遂脫去張復光的褲子和腿上布帶,下半身赤條條,只靠上衣遮掩下陰。她不巧見該處微微隆起,像個小丘,立時心跳加快,動作粗疏起來,顧不得對方感受,總之快快穿回褲子為妙,然後奔至屋外小溪,邊清洗石臼、邊摸着熱乎乎的臉龐。

  然而她摺起衣袖、看見雪白的手臂時,又想起那個韓太白,還有不明何月何日失去的守宮砂。

  「我的內傷已癒,復光亦蘇醒過來,應該不外五七天便可活動自如,到時候即使犯禁,也要回去總壇。我不得不救劍舞門,也不得不救韓太白。因為……因為他還有妻兒,總不能就此死去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