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立國

　　加音以決立國，眾人立即轉移討論話題，商議如何安置各城城主。艾剛見眾人沒有主意，但見加音瞥了自己一下，便說：「城主，要各城投降，絕不會像收復東望島般順利，最好打消這主意。」加音卻說：「我知道，各小城向來不是我城屬地，自然不會輕易釋出政權。可是保留原有政府，像東望島擁有自主權已是最大的讓步。只要我親自給他們一些動聽的稱號，不像小城主般從屬意味太重的名稱，說不定可以打動他們。」

　　眾人議論紛紛，多半稱讚是好提議。羅斯托尼欣慰地點頭，卻說：「只斟酌名銜是不足夠，假若減輕他們進貢、多些賜賞，並且放寬貿易限制，成效會更大。給他們好處，我們再提出兩項必定遵守的建議，一是絕對臣服於加音王，二是讓史達港本城的軍隊進駐當地，讓本城的軍隊，可以捍衛國土。」

　　勞特立暗暗嘆氣，說：「元帥大人，假如分散本城的軍隊，對於本城來說是十分危險。萬一他們作亂，本城豈不是無兵可守？」柏加卻插嘴道：「我想元帥的意思並非派遣大隊軍隊，而是抽選少量精兵，協助護防之餘，還向外界宣示和確保本城對於小城的控制權。」羅斯托尼點頭道：「柏加先生講得不錯，老夫不會一下子將重兵分散各地，將軍可以放心。」勞特立叨叨說道：「但願如此。」

　　加音說：「老先生，我希望你為各城草擬不同的說降文書，措詞要有力一點，不是黑、就是白，表示我城的力量和決心。」艾剛笑道：「光是強硬不管用，那些小城向來向錢看，多給他們一些甜頭，待我們完全控制後，才給他們好看。就多帶些賞錢去，當付訂金吧。」加音點頭道：「司庫部盡量配合老先生。」

　　會議持續七、八小時，在會議室吃過兩頓飯，眾人才議定好文書細節，決定招降的目標，然後立即委派要員當使者，克日起程前往小城。結果他們決定將史達港西面的四城、西北面和東北面各一城，以及各城範圍內的十數個小鎮、數十條大村都維入國土，一下子鯨吞東南，立國為「東遠國」，估計人口超過一百萬，人口和幅員比「四路國」要多一倍。

　　此事本該秘密進行，但是埋藏於各地的細作紛紛回報他們的本城，結果「東遠國」比「四路國」引起更大的回響，「加音王」的名聲亦響遍世界。拉普達城、鷗鳥城等大城遣使來城；表面詢問立國之事，實質勸喻加音切勿立國。加音卻一反平日模稜兩可的回答方式，每次都決斷地說：「本王主意已決，請各位尊重。」他已經以王自稱，因為短短兩星期內，西北和東北兩座小城、西面的其中兩城及其附近的小鎮、大村已經陸續答應成為「東遠國」的國土，名副其實地立國、稱王。加音遂冊封小城的城主為「侯」，小鎮的領袖為「令」，大村的領袖為「長」；如果該城有兩個或以上的領袖，則成立「議事會」，直接隸屬加音。以上當然只是宏觀的描述，實質各地有不同情況，又有不同的微調措施。

　　然而加音仍然住在那已改名「王居」的質樸大宅，仍然只有寥寥可數的傭人，還有兩位日漸融洽的妻子。貝琪的肚子已明顯地凸出，行動也逐漸不便，彌賽便充當褓母，照顧貝琪的出入和起居。對加音來說，一切來得前所未有的順利。又兩星期，其餘兩城終於在羅斯托尼和艾剛親身說服下，成為「東遠國」的屬土。

　　一切來得很順利、太順利。

　　加音百無了賴，坐在房間陽台的鞦韆椅上觀月。今夜是雙新月，厄華月稍為發黃，亞東月發白，天上的星星比滿月時多一倍。他還用魔力增強視力，看到的星星比常人更綢密，綢密得像網一樣，像白天一樣。

　　貝琪挺直腰板，一手捧腹、一手撐腰，緩緩走到加音身旁，說：「你的夜空比我的漂亮多了。」加音凝視貝琪半晌，才扶她坐在身旁，說：「但是現在的夜空，仍然是以前的夜空。」貝琪揉着肚皮，道：「可是夜空下的人，以經不是以前的人了。」加音忽然望天長嘆，但是想不到因由。貝琪續道：「不知道我們的孩子，能否繼承我們的力量呢？」加音仍然沉默，卻不時偷看貝琪。

　　彌賽出來陽台，微笑道：「你們在聊甚麼？」

　　加音便把彌賽拉過來，左擁右抱着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只顧公務，沒有封賞兩位好妻子。你們以後就當王后，將來的兒子稱王子，女兒稱公主。」彌賽啐一口，說：「我又沒有身孕，哪來王子也有、公主也有？」加音說：「那麼你要用功些，替我多生幾個孩子，到時想封甚麼王子、甚麼公主也行了。」彌賽捏一下加音臉頰，又羞答答不語。

　　三人沉默既久，彌賽已經熟睡，貝琪亦已入睡，可是感到有人為她蓋被子時，醒來乍見加音在體貼二人，便矇矇矓矓地說：「我們回去房間吧。」加音「嗯」了一聲，便抱彌賽入房，再扶貝琪進內。然而貝琪察覺加音魔力不穩，似乎一觸即發，忙道：「小心，別弄壞彌賽！」她見加音冷靜過來，說：「你幹甚麼？」

　　加音呼吸粗糙，好不容易才吞一口唾液，平定心神，說：「我在回想古禮特和阿萊。我竟然答應以《神書》裡的名字，自立為王，果然是惡魔的子孫。」貝琪見加音微微抽搐，匆匆抱住他，說：「別胡思亂想，柏加不是講過，我們作為人，只需要管好人類的事情，不必為聖主的事擔心嗎？」加音卻說：「可是老先生說，我是那個帶來世界大戰的惡魔的後裔。我以前不知道，只因為有人抹去這段歷史，可是他們抹不掉痕跡。為甚麼他們不乾脆殺死我，免得又要恭我為王，又要討厭我？」

　　貝琪別無它法，忽然狠狠地咬一下加音的肩，說：「沒有人討厭你，別胡想了！」加音吃不消痛楚，隨手推開貝琪，卻意識到貝琪有危險，馬上衝前接住，說：「你沒有大礙嗎？」貝琪慍慍地說：「還沒有死……你自從立國封王，每隔數天便發作一次，難道中了甚麼詛咒？」加音徐徐地說：「只是心結吧。」貝琪卻道：「心結、心結，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嗎？今次你接住我，下次卻不一定這麼幸運。摔着我也好，要是摔着彌賽可不得了了。」

　　加音不想吵架，甜言蜜語幾句，哄得貝琪睡覺，自己則徹夜不眠。

　　翌日，加音收到令人不寒而慄的消息──拉普達城與鷗鳥城因四路國冒犯聖主之名，大事攻伐。他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將高官喚來，說：「我們與四路國做同一樣的事情，拉普達城和鷗鳥城的下個目標，定是我們。」羅斯托尼卻說：「請王上鎮定些，鷗鳥城遠在西北，即使拉普達城與它聯手，攻佔四路國，再進攻東遠國，不花半年，也要數月，我們還有時間準備。不如先派人去兩城探個虛實，其他人則着手準備迎戰。」

　　勞特立鼻哼一聲，說：「我早說立國是行不通，現在要承受惡果了。我們雖然有百多萬人口，比拉普達城和鷗鳥城合起來要多，但是軍備相差太遠了。我們向來是海軍強、陸軍弱，武備不及對方精良。他們由北面打過來，定是正面迎陸戰為主，怎計算也不利我方啊。」

　　艾剛冷笑一聲，說：「勞特立將軍，以前我還佩服你是個英雄，想不到現在卻這般窩囊。試想我們地廣人多，氣候炎熱。他們兵少、慣炎夏的人更少，我方佔天時、地利，只要硬起心腸打消耗戰，絕對不會虧蝕半分。況且我們最大的憂慮不是迎戰，而是令小城小鎮會否離棄我們。以前也提及，他們都是看風使帆的人，如果要打仗，恐怕會置身度外。」他一語中的，人人暗暗納罕。他又說：「但是我們不可以太著跡，免得那幫人以為我們害怕拉普達城和鷗鳥城。」

　　捷古拉說：「但是我認為單憑本城的軍隊和軍備是不足以抵敵，我們必須要盡快增加軍人和加強軍備。既然陸戰為主，那麼加製陸行大火炮，問題在於我們還沒有研發出新式火炮和炮彈的技術。可是我們可以造小型鐵船，在內河地區開始佈防。再者我們無法確定兩城用甚麼方法進攻，要是派大堆異能者，我們也要盡快發掘和訓練人才了。」

　　眾人七嘴八舌，提出很多提議，可是加音保持沉默。眾人被加音凌厲的眼神掃射過，登時住口不語，心想這前所未有的凶狠，紛紛想起他是惡魔的後人。

　　加音彷彿聽見眾人的心聲，說：「無論如何，我們要做足準備。各部要全力協助軍器處，加緊研製大火炮和小鐵船，艾剛立刻將東望島的鐵船大炮都駛來史達港，只留一艘守島。司政部和司庫部立刻調撥人手，物色異能者。勞特立、柏加，本王要你們立刻帶騎士團前往各地，把所侯、令、長都叫來。假若不答應，就五花大綁抓過來，本王親自審問原因。你們還發甚麼呆？快去！」他用勁拍案，沒有一人不答一聲：「遵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