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曖昧的好友

送過思思回家，我的腦海一片空白，獨自在荒僻的村野之地散步。雨勢減弱，乾脆連雨傘都收起，感受冬春之際的涼風。

不經不覺，走到大埔中心，可是商店都關門，火車的尾班車都快要開出。我自知來不及，所以索性在附近的公園散一下心。而且我很久沒有來到大埔，只是數年不見，景況如舊。

走了一個小時，很累。當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又在想：我該如何面對思思呢？然而始終沒有答案。


「如果這就是愛　在轉身就該勇敢留下來
就算受傷　就算流淚　都是生命裡溫柔灌溉」──《如果．愛》

電話響起，我故意聽上一段曲子。

張妮在電話劈頭便是一句：「你在哪？」聲音有點苦澀，恐怕是心情不好。碰巧她到教育學院進修，住在大埔的宿舍，我便說：「我在大埔中心，你要來嗎？我只是獨個兒而已。」張妮有點驚訝，說：「等我，馬上來……」

晚上沒有巴士，也沒有小巴，她只有乘計程車，所以不消十分鐘便到來；趕在我有睡意之前尋找我的安慰──見面就抱着我哭，沒有講一句話。能讓她傷心的事，我希望不是有關愛情的；友情和親情也不好，總之不要再傷心就好了。

「怎麼了？甚麼事讓張大小姐哭個半死？」我溫柔地摸着她的頭，就像關心妹妹一樣。可是她沒有回答，只管繼續哭。哭個夠，便說：「我想去卡拉OK，可以嗎？」

我很久沒有盡情唱歌，也想陪伴一下好友，也沒有拒絕。可是兩個人的卡拉OK還唱得滿辛苦，入房的時候才凌晨一時半，而且看我們的心情和狀態，至少唱到差不多五、六時才完結。再者我們都沒有怎的談話，只是不停地唱，直至我唱到一首老歌……

「人怎會越愛越過份　我越錯越要問
我越問越是未稱心　當找到服從枕邊人
心癮　又會想偷一個吻」──《心癮》

「自從你們分手後，你每次都會唱這首歌。」張妮感慨地說，讓我有點心虛。可是我口裡還是輕鬆地說：「大概是吧。」「我寧願你喜歡《傷心1999》。」她拋出這句話，然後繼續唱歌。我這從便知道，她見到我跟思思兩人在一起，若果是看見在火車的情況，誤會定會更深。

從此，我更認為張妮是喜歡我。

「也許相愛很難 就難在其實雙方各有各寄望 怎麼辦
要單戀都難 受太大的禮會內疚卻也無力歸還」──《相愛很難》


曾幾何時，一首讓我心碎的歌，在張妮娓娓動聽的演唱中，比起我哀傷的情調，情感竟更加深厚。大概，她是把心聲都唱給我聽。可是，我沒辦法用心地與她合唱。與其說我不愛她，倒不如說不能愛。

唱完這首歌，張妮乏力地挨近我，頭兒都擱在我的肩頭，可是手裡還是緊執着米高峰，彷彿像喝得微醉般。然後她說一句：「我不唱，你來唱，直至我睡着，可以嗎？」我心血來潮，回應一句：「當然可以，你能夠要求我做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

我知道她的目光不停掃射我的身體各部份，可是我只專注地望着螢幕，生怕與她有任何眼神交流。很奇怪，我明明很擔心她，卻提不起照顧她的責任。小依曾經問過我和張妮的關係，我一直都回答是好朋友。可是當她問我喜不喜歡張妮，我的答案總是離不開以下幾句：「也許有一點喜歡……」「大概不喜歡……」「應該不是愛……」「可能有機會發展……」

這時候，她若然願意踏前一步，我便能下定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