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傾心】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

盛夏的夜晚，依然是蟬聲唧唧，入夜後的雲塵盫，顯得格外安靜。

素續緣領著宇婧邁入，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大廳走去…

燈火通明的廳內，一個偉岸的身影背對著大門，直挺挺地佇立著。

「父親，孩兒回來了。」素續緣輕輕地推開門扉，微笑說道。

那身影倏地轉過身來，充滿怒意的樣子，讓素續緣嚇了一跳……

「父親…？」

「你到哪去了？」素還真嚴肅的語氣，讓人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我到希羅聖教……」話才說一半，素續緣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父親一定知道自己聚眾擾亂希羅聖教了！

「嗯？」微揚的語音，顯示出素還真將近爆發的怒氣…

「擾亂典禮、率眾滋事，又動武逼人，使得希羅聖教的聖女失蹤！續緣，為父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低沉好聽的嗓音大聲指責，素還真臉上青筋直冒，手中緊握的拂塵因生氣，險些折斷掉。

「續緣知錯了，請父親責罰。」已知是不對在先，素續緣乖乖地請罪，心中懊悔不已…

處於盛怒之下的素還真，絲毫沒有察覺素續緣身後的嬌小人影──

「續緣，你過來。」急轉直下的語氣，平穩地讓人聽不出喜怒哀樂，素續緣走到他跟前，頭仍是垂得低低的。

宇婧跟著躡手躡腳地閃到一旁，心中雖然想為素續緣說情，但是現在還是先讓長輩說話吧！

「唉，續緣…為父認為，經歷這麼多事了，事情的輕重你應該可以拿捏很好…沒想到，你會這麼沉不住氣！」

「父親，我……」素續緣欲言又止，心裡十分慚愧。

「事情發生的經過，秦假仙都已經告訴我了…希羅聖教還因此請我前去一談，我才知道事情是這麼嚴重！」素還真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希羅聖教的教規，非外人能介入干涉，救人也應另尋他法，而不是如此衝動地行事。」

素續緣靜靜地聽著父親的訓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你也不小了，很多事情必須學著成長。這一次的教訓要謹記在心，以後做事情前，一定要瞻前顧後，絕不能魯莽衝動，知道嗎？」

「續緣謹遵父親教誨。」

素還真滿意地點點頭，揚首一瞥，這才發現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姑娘是……」

「我叫西琉宇婧，是希羅聖主的義女。」宇婧走上前說道。

「父親，西琉姑娘是協助我找柳姑娘的下落的…」素續緣急忙解釋道。

「在下素還真，犬子冒犯了貴教，還令你們派人協助，實在讓素某慚愧！」

「哪的話，久聞素賢人之盛名，宇婧還得尊稱您一聲前輩呢！」宇婧微微一笑，雍容的氣度不自覺中顯露而出。

「姑娘太客氣了！今日前來幫助犬子，就已十分麻煩姑娘了…」

「說不上麻煩，我與續緣是私交，這次幫忙找人，也是我自願的，和教內事務並沒有關係…」

「哦？」私交？何時續緣多了這麼個不凡的朋友了？！

「父親，西琉姑娘在外沒有落腳處，所以孩兒把她帶回來了。」

續緣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呢！素還真眼中多了興味，開始打量起眼前的人兒。

稱不上絕世美人，但總感受到一股不平凡的氣質──


「姑娘儘管住下，雲塵盫空得很，多個人也多分熱鬧。」素還真開始放送迷人電波，想試試這個小姑娘的反應。

無視於某人的放電，宇婧朝著素續緣微笑，「時候不早了，我的房間在哪？」

「隨我來。」素續緣勉強忍住笑意，同情地看了父親大人一眼，領著一臉微笑地宇婧離開大廳。

素還真絲毫不在意被忽視，反而挑眉笑得詭異。

好特別的女孩！看似天真無邪，但卻又是深不可測……尤其，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神，彷彿隱瞞了許多事情，以溫和的態度對待一切。

而且…臉上的『特徵』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但是她好像都不在乎別人異樣的注目，一副悠閒怡然的樣子。對續緣時，眼眸卻有不一樣的波光……

看來，事情並不簡單呢！或許她會是續緣生命中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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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雲塵盫起了一陣騷動。

「天啊────」恐怖的喊叫聲驚醒了一夜好眠的眾人…

素還真穩住差點跌下床的醜態，急忙抽起一旁的披風，往聲源而去。

還沒到達，只見素續緣跟宇婧站在一線生的房門口。續緣很明顯地是在拼命忍住要大笑的衝動，而宇婧則是挑眉冷看。

「怎麼回事？一線生，一大早的……」素還真皺眉地說，正想要曉以大義，卻被一條白色的細長物體給打住了。

「哎，小白，原來你跑到這啦！」宇婧見牠現身，寵愛地抱起佔據住一線生床頭的一條小白蛇。

「謝天謝地……」一線生鬆了口氣，一副得救般的神情讓人不忍發笑。

「西琉姑娘，這是……」素還真雖然沒有責備的意思，但卻要個明確的解釋。

「牠是我飼養的寵物，晨間活動是牠的習性。」宇婧摸了摸白蛇的頭，「很抱歉嚇到了大家。」

「看樣子，只有一位老人家禁不起嚇…」素還真揶揄說道。瞧，那人還躲在續緣的後面呢！

「欸！說到老，現場沒人老得過你好嗎？素還真！」一線生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沒好氣的說。

「呵呵…」宇婧在一旁聽得發笑，純真的笑容讓素續緣有些呆住。

不理會一線生的喳呼，素還真眼尖地發現兒子的異樣，心裡是偷偷暗笑。這個整天沉浸在醫書裡的傻小子，也有春天了啊。

自己倒不是很介意提早抱孫子啦！人家葉小釵都做到阿祖級了，沒道理歲數比他大的自己還停留在父親階段。

「真的很對不住，我一定會好好看住牠的。」見一線生嚇到慘白的臉，宇婧有些過意不去。

「不用理一線生…是他膽子小。」素還真落井下石道，心裡則是暗自歡呼，又發現某人的弱點了！

「西琉姑娘，這條蛇的品種我看不是中原，好像很稀有的樣子。」最近在研究蛇皮藥方的素續緣打量著眼前的生物說道。

「牠是波斯品種的蛇。」上一次和杭特跑到遠親家拜訪，她意外發現這條珍貴品種的蛇。

「喔……」波斯品種啊！素續緣仔細的觀察著，或許可以向她要一點蛇皮來研究。

聽到異國名字，連素還真也好奇的過來看看。

蛇表皮光滑，但卻不黏濕。會反射出珍珠白的光芒，很像是寶石般的璀璨，而且牠好像很有靈性，對於宇婧的命令是十分聽話。

「不過最近氣候的關係，讓牠很喜歡跑出戶外，這段時間請大家盡量不要靠近牠…」

「爲什麼？」某老人不恥下問道。

「牠有毒。」一句三字讓一線生收回想摸摸牠的舉動，退避三舍地遠遠遙望。


素還真見時候不早，連忙要大家到飯廳用膳。

「對了，西琉姑娘，等一下要出發找柳湘音的下落。」素續緣提醒道。

「嗯，我昨晚想了想，大致歸納出三個方向。一是柳夫人那兒；二是她父親的好友，末蒼雲；三是她么弟，柳無色。」

「柳夫人那應該不可能。」素續緣說道。要是真有，也應該是和其他兩條線索合併才對。

「不過還有一個可能性。屏除在三個在外…」宇婧喃喃說道…但願真不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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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尋結果真如宇婧所料，線索內完全沒有消息。

看來，真的是他了！宇婧緊皺眉，他會針對誰？杭特、義母？

「西琉姑娘。」一個低沉好聽的嗓音將她喚醒，素續緣關心的看著她。

過於靠近的放大臉龐，讓宇婧不自覺的向後退了退。

「怎、怎麼了？」幹嘛突然靠這麼近？

「我看妳有些出神…是不是累了？」素續緣說完，抓起她的手就要把脈。

「沒事…大概是天氣太悶熱了…」宇婧搖頭微笑，表示不要緊。

素續緣見她佈滿汗水的小臉，決定先找個地方休息。

「前面有間茶店，我們進去歇息一下。」得到她的首肯後，素續緣率先步入簡陋的茶店。

「一壺上好香片。」

宇婧微微拭去額上的汗水，太久沒有出門了，這麼一點酷熱就受不了…

素續緣體貼地拿出帕子，用外頭的井水沾濕後，輕輕的貼在她的額頭。

「這樣好多了嗎？」他微笑，而後又為她斟了杯茶。體貼的舉動讓宇婧有些愣住，忘了接過杯子。


『欸！你看那位公子好體貼喔！』鄰桌的客人一邊看，一邊羨慕的說。

『是啊，我家那口子有對我這麼好，天就要下紅雨了！』

『別傻了，妳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別用那種眼神看人家公子哥。』

『看看也不成？』

『這公子長得真俊，就不知旁邊那個姑娘是不是也……』

『別看啦！我方才去點菜，有瞄到她一眼……那真嚇死我了！』

『怎麼著？！』

『那個姑娘有一塊好大的傷疤，嚇得我差點撞到別桌的飯菜呢！』

『真有那麼恐怖？！』

『可不是！唉…這麼俊的公子配一個醜女，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看樣子兩人也不像是一對，不如把我家阿嬌介紹給他好了！』

『妳家阿嬌啊？我看只有四肢健全而已，人家公子才看不上眼！』


鄰桌毫無忌憚地對他們品頭論足，素續緣是絲毫不在意，但是他們居然敢嘲笑西琉姑娘！

原本溫文的個性被撩撥了一半，宇婧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別衝動。

「我不在意的，沒關係。」宇婧微笑道，繼續喝茶。

這些市井小民都沒事幹了嗎？只會在那兒閒嗑牙！素續緣有些惱怒的想，一群膚淺的人！雖然和西琉姑娘認識不久，但自己心裡卻不容許他人這樣嘲弄她…

而她絲毫不在乎的樣子，也讓他心疼…

她究竟聽過多少這樣的奚落？想必是很難受吧！雖然她口頭上說不在乎，但女孩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瞧你皺眉！」冰涼的手指撫平了素續緣緊皺的眉頭。

素續緣見她是真的不在乎，不禁被她豁達的胸襟懾服……

「我們走吧！」宇婧放了一碇銀子在桌上後，就要離去，鄰桌又開始騷動起來。而且多半是抽氣聲居多。想必是瞧見了自己的樣子吧！

跟在她後面的素續緣忍無可忍，挑了幾顆花生米，迅速地各自點中了三姑六婆的啞穴。

走在前頭的宇婧沒有注意到異樣，和素續緣有說有笑地離開這家茶店。

想說人是非？練好功夫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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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次尋找都落空後，宇婧決定先回希羅聖教。

「素公子，我看…人是找不到了！我回聖教向義母說明，你就先回雲塵盫吧！」

「真是抱歉，幫不上忙…」素續緣低聲說道。

「這也不是你的錯，放寬心吧！過幾天我再到雲塵盫找你。」

「嗯。」素續緣倉卒應了聲，心裡有點捨不得跟她分開…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和她見面？

「告辭了。」宇婧揮手向他道別，轉身走進入樹林之中。

素續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後，才轉身往雲塵盫而去。

就在兩人分開不久，一個黑影默默的跟在宇婧身後。她了然一笑，快速的加快腳步，想把人甩在後頭。

不料，那人卻是輕鬆的跟上，而且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見擺脫不了，宇婧反手射出紅色暗器，迅速地閃入一個樹洞裡。

「唔！」那人抽出背後的大刀，俐落地將暗器打落。

還挺有兩下子的！宇婧樹洞裡看著，總覺得那人影很熟悉，所使用的武器也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見過…

「爲什麼妳要躲我……」那人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宇婧待那人走後，緩緩走出樹洞，「如果你是『他』，就有必要了。」

她永遠…也不想見到的人。

看來，是有人告訴他真相了…只是居然這麼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讓上一代的仇恨隨著時間淡去，但是…絕不會輕易妥協的！


「小姐！」白楊女在不遠處朝她揮手喊道。

「什麼事？」宇婧皺眉，怎麼每次有事發生，都碰巧在她要回去之時。

「優童要舉行婚禮了，聖主要您馬上回去。」

婚禮？！那素續緣怎麼辦？他和湘音不是已有了婚約？

「聖女找到了？」那她找了這麼多天，不就白費力氣？

「嗯，是聖女自己回來的。」

「走吧！」她可要回去好好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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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才踏進雲塵盫的素續緣，後腳就又被拉了出去。

「秦假仙，到底什麼事這麼緊急？」素續緣很無奈的被他拖出來，這幾天找人找得很累了，正想好好休息呢！

「哎喲！續緣，事情不好了！柳湘音已經回到希羅聖教，而且明晚就要跟優童成親了！」

「柳姑娘回去了？是希羅聖教找到她的？」

「先別管她怎麼被找到。重點是，明晚啊！如果真嫁人了，那該怎麼辦？」

「這是別人的教內事務，我們不好干涉…」父親說的對，再怎麼好的交情，也不該插手她人的家務事。

「話不能這麼說，先前我們是怎麼承諾醉不醒的？」

「但如果柳湘音姑娘願意，我們也沒有立場反對啊！」素續緣聽了父親的話後，認為實在是不該再多管了。

「續緣，你怎麼變得如此怕事？好歹柳姑娘救過你一命，難道不該見她有個好歸宿嗎？」

「我又能如何？沒有資格多管啊！」

秦假仙見他不想多管，連忙想出了個計策。

「這樣吧！我發函請殷雷杭特與你見面，你可以藉此探探他是否對柳姑娘是真心的，也順便爲柳姑娘試試他有沒有能力保護她。」

「這……」素續緣有些猶豫，這方法也不是說不好，「好吧！」

「就這麼說定了，我去送信。」秦假仙說完，立刻跑得不見人影。


這樣也好！至少自己對柳姑娘也有個交代，或許殷雷杭特會比較適合她…

就在素續緣離去時，身後大樹旁，一條黑影也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