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墜落之戀（5）
5月12日 星期2 陰
阿村過世之後，我就常來一家位在西門町的男同志三溫暖尋歡。今天夜色陰霾，正是來這老地方尋歡的好時機。
也許是常來的緣故，或是已對愛情和色慾麻痺了的關係，對於那些光溜溜泡在水池裡的同志，還有坐在煙霧彌漫的蒸氣房裡的裸男，早已引不起我的興趣。
有一回，一個中年男子，在熱烘烘的烤房裡，一直撫弄我的腹下，但我卻怎麼也提不起興緻來，他只好另找對象了。又有一回，一個自稱是遠洋漁船水手，一直在我身上磨蹭，還在熱騰騰的水池裡，逗弄自己的下體，我也是假借上廁所，離開了。
通常，泡澡完畢後，我都會習慣性地在店裡繞場一周，看看有沒有認識的朋友，或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對象。這裡的同志，都把這種繞場一周的行為，稱為「巡禮」。
有一回，當我「巡禮」到一間昏暗的小房間時，門微微開著，裡面趴著一個全身刺青的裸男，聽到有人走近，就不斷扭動臂部，用淫蕩的語氣低聲哀求：「插我，插我！」在過去，刺青男一向是我的最愛，但那回，同樣提不起我的興緻。沒有一點遲疑，我把小門關上，離開了。
總是喜歡窩在那間伸手不見五指，還發出濃濃汗臭味和腥臊味的大房間裡。一到假日，房間就擠滿一絲不掛的同志，黑暗中大家玩起「多Ｐ」的「大鍋炒」來，互相撫摸，互相擁抱，一起作愛。整間暗房鋪著榻榻米，一不小心就會踩到躺在榻榻米上正在嗯嗯喲喲的同志，還有一團團、黏乎乎，沾滿體液的衛生紙。
一開始，我還相當矜持，在黑暗中摸索那些和阿村相同年齡和身材的同志，但到後來，年齡和身材都不重要了。有一回，我被一對正在作愛的同志絆倒，正想起身，卻又被三、四個同志壓倒在榻榻米上。我試著撫摸他們的臉和身體，發現有老有少，有瘦也有胖。就這樣，我沒有反抗，任由他們撫弄、吮吸。在過去，我從不當「零號」。大概是第三或第四次吧？卻也開始半推半就，樂在其中，任人蹂躪了。
阿村走後，黑暗成了我的最愛。可以和黑暗畫上等號的淫穢，那就更不必說了！
剛剛在這暗房玩多P時，高潮後，我會流淚。彷彿擁抱著的不知名同志，正是阿村。彷彿聞到的汗臭味和腥臊味，也是阿村的體香。頭幾回，當全身痙攣興奮時，在我腦海裡，還閃過阿村墜樓的影像－雖然我不曾親眼見到這副悲慘的景像。
總是不願承認我的淫穢、墮落，和阿村的墜樓有關。反倒相信，我的淫穢、墮落，對應的正是靈魂深處的呼喚。我逐漸相信我的本性，就是這樣一個淫穢、墮落的人。阿村的墜樓自殺，只是把這本性導引出來的因子罷了。
「如何才能用生命和阿村一起墜落？」彷彿，在這裡，我找到了答案。
是魔鬼握住牽動我們的絲線！
從討厭的物品中，我們找尋誘惑力
每天，我們朝地獄邁進下一步
無所畏懼地穿過發出惡臭的黑暗
我虛脫地趴在暗房裡的榻榻米上，任由好幾個不知名的同志一再蹂躪，口裡則低吟著波德萊爾《惡之華》裡的詩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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