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20 21:40:38xhua

Downhome Blues

小時候,老爸總是和我說,魚是好東西,味道好,對眼睛也好縂縂之類的,要多吃,可是我自己縂是覺得不甚合胃口,所以我覺得我是天生不愛吃魚吃海鮮之類的吧,可是後來長大,才慢慢覺得,其實並不是魚不好吃,或者自己不愛吃,而是老爸燒出來的味道不夠好吧,後來工作了,一個人生活,有時候也自己下廚,才漸漸吃出其中的味道,現在有時候想到要犒勞一下辛苦工作的自己,就會去小區對面的菜市場裏抓兩條回來。


有些風馬牛不相及吧,以前上世紀90年代上大學的時候,瘋狂地迷上聼搖滾樂,現在的孩子大概都不知道有"打口磁帶"這種東西了吧,那時候接口被打斷的磁帶還要小心地用膠布粘合修復回去才能聼,便宜的5塊錢一個,貴的10塊錢,收集到好多Queen啊,Ozzy啊,還有David Bowie之類的卡帶,都是好東西啊,至少當時都是這麽想的,後來鳥槍換炮換成CD機,就是淘碟了,21世紀初的前三年我還在學校混,每天都聼搖滾樂,每天都上Allmusic guide網站,當然還少不了在88上廝混,經常樂此不疲地呼上幾個同伴一起去學院路的夜市上踩點看看有沒有新碟,有時候頂著凜冽的寒風,不過淘到碟還是很高興啊,儘管省吃儉用的錢去了那裏一下子就沒了。

而那個時候要命的是又開始喜歡上了爵士樂,其實很早以前剛開始的時候,就有人給我說,爵士樂是好東西,搖滾樂聼多了,是要聼聼這個東西的,對身心都有好處之類的,也因此嘗試著聼,不過剛開始沒啥感覺,這種音樂簡直不知所云嘛,所以覺得我大概還小還不能聼這種高級的東西,不過後來也不知怎麽了,去外國的網站胡亂亂發彪,竟遇上了熱心的美國爵士樂迷,要給我樂此不疲地寄碟培養我,後來我有段時間很激動,因爲我忽然覺得,不是我還小所以不會喜歡上這樣的東西,而是好東西還是沒有遇上阿,聼多了,我漸漸覺得,爵士樂真是個好東西。

佈魯斯對我來説,也是差不多的經歷,很早就知道佈魯斯是現代音樂最重要的基礎元素,地球人都知道佈魯斯,這是好東西,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在夜市挑碟,本不會買佈魯斯這種生猛的東西,因爲不喜歡聼嘛,聼多了其實會消化不良,不過有人推薦,這是經典或者好東西,云云,所以也買過一些,不過大多堆還放在家裏,真正感受到佈魯斯音樂的魅力,還是在工作以後了,在上海的買的那些東西裏面,特別是06年初添了音響設備以後,

"Blues ain’t nothing but a good man feeling bad"...

昨天老妖同學在msn上要我推薦幾個佈魯斯老藝術家,我忽然深受啓發,當時就很想聼,是很"地道"(rural)的那種,晚上回到家,就找出了這張去年美版Fantasy浪潮中買的這張"Bloodstains on the Wall"的唱片,一張罕見的鄉村佈魯斯合集,來自Specialty唱片公司後來被Fantasy吞併后的Reissue唱片。

在所有的佈魯斯風格裏面,我最喜歡鄉村佈魯斯,後來所有的佈魯斯風格其實都來自鄉村佈魯斯,我們叫它"Downhome Blues",所謂的"Down home"其實就是指“Down south, on the farm","Down home"就是指回到佈魯斯的根源,回到黑人兄弟們辛苦勞作的田間,美國南部的甘蔗林,佈魯斯來自于那裏,他們工作累了,就卷上一個土煙,開始撥弄自製的吉他琴,唱著小調。所以早期的佈魯斯其實就是黑人民歌,譬如象Leadbelly當年所唱的那些東西一樣。佈魯斯在20世紀初仍然是一種散漫的音樂風格,後來逐漸吸收了來自Ragtime,Jazz樂還有一些宗教音樂以及其他的民歌,漸漸地成型起來,不過仍然是還是南部三角洲一帶的黑人民歌為主體。儘管佈魯斯逐漸地發展出一些獨特的特性,譬如,強調第5音階,憂鬱的音調,典型的和絃形式,還有來回呼應的樂句形式等等,可是直到今天,佈魯斯仍然首先是一種感覺,這也如何將其從其它的黑人音樂藝術形式如福音音樂和爵士樂等中獨立出來重要的東西。

非常重要的是,佈魯斯是高度個性化,實際上是幾乎完全個性化的美國黑人音樂,佈魯斯黑人歌手根據一個小調,自己填詞改編,來回呼應,有時候也借助于幾乎是唯一的伴奏樂器;吉他。簡單可是卻高度個性化,往往能直接而最大化地表現出表演者想要表現得那種申訴,埋怨,悲傷,或者歡快的感情。

現在喇叭裏放的就是這些Downhome blues,Specialty唱片公司雖然以節奏佈魯斯和福音音樂著稱,不過也在52年53年間錄製了一些非常罕有和根源的鄉村佈魯斯,這些藝術家呢,從比較有名的"Big Joe Williams"(我們都知道他曾是Count Basie的歌手),到不怎麽有名的Honeboy和Gus"Little Temple" Jenkins,到完全不知名的"Pin Bluff Pete""Whose true identity remains a total mystery"。他們之中有的其實是建築工人"Clarence London",有的竟然據説是Bessie Smith的外甥"David Pete Mckinley".

製作人Art Rupe後來回憶說:在錄音的當晚,還有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佈魯斯歌手,他走起路來踉踉蹌蹌,感覺像是淩晨兩點了喝高了還要酒喝,儅時有另外一個歌手已經完全喝的不省人事,無法錄音了,所以只好叫他臨時來唱兩首頂替一下,他看起來可以掙點零花錢,所以很痛快地答應了。后來Art也沒想過這兩支曲子要發行,所以也直接付了錢給他,連名字都沒問一下。只隱約還記得是一個"very black man",他就是Pin Bluff Pete",這名字甚至還是後來再發行的時候,找到這個錄音帶的工程師叫Barry Hansen給臨時取的!

這就是佈魯斯最真實的生活環境,而Pin Bluff Pete的兩首曲子"Uncle sam blues"以及"A Woman Acts Funny"現在卻聼起來真的很棒,我都幾乎能想像在嘈雜的酒吧裏,他醉熏熏地咧開嘴開唱的情形,最偉大的音樂總是能表達出他們最真實的生活,我想這或許才是Downhome Blues最最動人之処。

當時這張唱片賣出了50000個拷貝,我想我們有幸能聼得到他們演唱的人來説,他們叫什麽名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聆聽到了20世紀黑人最偉大的藝術形式,那不僅僅只是一個時代,那時一種世代傳承的生活。


(題圖為Son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