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蝠筆記 -- 蝠緣蝠份(之六) 露露高飛 108-7-13
108-7-13 心理創傷？闖入者
小咕嚕撿回露露的這五天，我發現每當餵食著露露的時候，她會在意識清醒時不斷發出超音波。她的耳朵和頭部持續震動著，就連我輕輕碰觸著她頭部的手指，都可以感覺得到她發聲時以規律的頻率顫動，帶給我輕微的麻木感，而她頭部的溫度也隨之持續升高，到微微發燙的程度。這提醒著我，蝙蝠是變溫的哺乳類動物。
我們曾經嘗試過兩次野放。但不知為何，她到了戶外之後，就會又將全身蜷縮成剛撿到那時的「小黑團」，即使當時的風勢不像掉落那天那麼強勁。小咕嚕說，或許她在週二掉下來的那天，遭受了心理的創傷？
我覺得她前面這幾天棲身的盒子空間太小，並不適合成蝠，決定今天下午試試暫時讓她和多多住同一個飼養箱。另外一個隱藏版的目的，是希望精力過剩的、正要學飛又大膽的多多，或許能跟露露有一些溝通，用牠的熱情感染露露，讓露露再回到野外之前，能夠記起她飛行的本能。
我將露露放進多多的飼養箱時，露露仍維持一貫的淡定(害怕？)，並找到多多家「前場」布幕最高處的一個角落，倒吊著縮成一團；原在飼養箱裡頭展翅、趴趴走的多多，則顯得有些吃驚，或是錯愕。牠急急爬上前去，在露露的身體周圍嗅了又嗅，想認識認識牠的「傳統領域」的新闖入者。我原來擔心會不會有擦槍走火的攻擊行為，結果並沒有發生，也沒有出現更多交流的火花。多多似乎認識她的氣味之後就接受了，又在飼養箱的前場逛了一逛，就順著布幕爬上去，繞到牠平常歇息的後場去。
108-7-13 高飛
傍晚五時四十分，我望著窗外光燦燦的陽光漸弱了，戶外仍然有風，吹得窗簾一開一闔、一脹一縮，但我仍決定了要試一試。
我輕喚小瑀魚上樓，先準備餵露露吃麵包蟲。
我們弄出一些輕輕的細碎聲響，並沒有驚動露露，倒是多多聽聞了風吹草動，便從「後場」的布幕後方探頭，很興奮地鑽出來等著進食。
多多看見我們坐在桌前，便迫不及待地在布幕前爬來爬去，粗線條又個性急躁的牠，竟然一下子鑽過露露的肚子底下和布幕間的空隙，一下子從露露的肩背上爬過去、又爬回來，簡直把露露當成了一條毛巾，根本無視她的存在。
露露就這樣安靜地任頑皮、粗率的多多踐踏在腳下，竟然絲毫不為所動、也不吭聲。
小瑀魚將麵包蟲準備好後，趁著趴趴走的多多爬到飼養箱底部時，將露露抓出來輕輕握在手上。多多望著飼養箱的門開了又關上，而先被餵食的竟是安靜的、空氣般的露露，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
我只看了一下小瑀魚餵食，便帶著一塊布上頂樓看看風況與適合放飛的位置。風況跟前兩天差不多，但我決定要試試看不同的起飛位置。
事實上，我還沒完全準備好，就已聽見小瑀魚帶著露露上樓。露露在她的手背上，頭部持續震動著、發出超音波，像一架啟動引擎準備起飛的飛機。小瑀魚說，露露吃完麵包蟲之後，就顯得很興奮，她覺得很不尋常，趕快帶露露上來。
我請小瑀魚將露露放在一支搭在綠屋頂菜園女兒牆的布拖把上頭，露露循著布拖把迅速地往前爬，宛如飛機在跑道上加速滑行，遇到牆邊緣的懸崖，展開雙翼，便起飛了。我望著她往左前方，朝隔著巷子的鄰居家庭院和屋頂上方飛去，卻畫了個圓圈轉回來，旋即，又往右前方飛去，再畫了一個圓圈。在飛了一個完整的8字之後，就義無反顧地飛離了。我聽見小瑀魚說：露露，再見。
我們等了一會兒，露露都沒再回頭。替她感到的高興應該遠遠大過於失落，這是從撿回她的那一刻起，就已預知的必然。
總覺得心頭某些牽掛的、感覺虧欠的片片，彷彿也隨著露露一起高飛了，或許是關於我八歲那年相遇的小蝙蝠，或者，是關於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