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31 19:41:22玉山薄雪草

廚房人類學:文蛤 106-3-31

訂了十斤雲林成龍濕地不抽地下水的鹽選文蛤。
於是從上周五開始,每天都花一些時間想著那十斤文蛤,怎樣趁著新鮮,變出一道道蛤蜊的好菜。
對我而言,廚房不僅是個做菜備餐的地方,更是一個跟生命頻繁接觸之地。某種程度上,也許,也是一個殺生之地。
我不敢下刀切整隻的魚,也害怕剁雞肉、料裡雞爪、雞翅,因此必要時都請阿德代勞。我害怕,因為它們讓我意識到,那是一個生命活生生的樣態。
當我和孩子們站在水槽前一隻隻地挑出菜蟲,收集在橘皮或較老的菜葉上,等著將牠們放生到庭院花盆(許多紋白蝶就此在庭院結蛹、在鐵門上羽化);當我清洗著胡蘿蔔、馬鈴薯、地瓜...表面的泥土,要下刀切塊的時候;當我剝取、折、切著菜葉的時候...,我清楚知道,我們的生命便是由許許多多這樣那樣的生命樣態所供養。
努力變化著文蛤料理的這一週,對我的衝擊尤其大。
每天傍晚,我一面洗菜、切菜,一面將一斤文蛤浸泡在水中吐沙。文蛤是活的。有時,我會指著文蛤伸出殼外的部份,告訴孩子們那是牠的斧足與呼吸管。切菜的同時,我始終能夠清楚聽見牠們在水中呼吸換氣的聲音。然而,當我要將牠們丟進湯鍋中開火的瞬間,那呼吸換氣的聲音總讓我心中充滿猶豫與掙扎的痛苦。廚房的工作跟狩獵竟存在某種程度上的相似。
昨晚尤其如此。
我預備用一半的文蛤製作牧羊人派,另一半煮蛤蜊烏龍麵。
當我將文蛤排列在馬鈴薯泥上頭,鋪上番茄與起司,準備進烤箱的時候,有一枚文蛤轉動了,並且發出了同樣的呼吸吐納的聲音。我和小瑀魚都看見了,並且同樣感覺到於心不忍。小瑀魚問我:媽媽,要不要把它放回水裡?
文蛤最後還是被我送進了烤箱。一小時後,孩子們也對蛤蜊口味的牧羊人派滋味感到滿意。而我,始終耿耿於懷昨天傍晚,自己親手殺了文蛤。
廚房真是一個與生命頻繁接觸之地,對我而言,也是一個理解生與死的窗口與修行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