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意識與敘事 103-4-14
這是我這學期某一門課上週的閱讀筆記。
也許對許多人來說是比較嚴肅的議題,並不是很好讀。會放在這裡主要是我透過它,理解了甚麼是世代?從過去到現在的不同世代,為何會興起社會運動,訴求社會變革,其間透過歷史敘事,所流動、共享的世代意識。
閱讀一:Molly Andrew, Generational Consciousness, Dialogue, and Political Engagement
這篇文章探討的是促使一世代形成的「世代意識」,它是一種共享的群體意識,似乎也是一種共有的價值觀或世界觀,透過對話能夠轉化為政治或社會變革的正向力量。
這篇文章提供了我看待世代認同,以及理解參與社會運動者、社會改革者的集體意識觀點。我們的生活源自世代故事的敘說與流傳,而所有活過的經驗與痕跡、曾經說過的話語,也持續地隨著時間列車的到站與離站,走進或隱沒入故事之中,或成為某種遙遠模糊的背景,並且匯流進入一個更大時空尺度的歷史故事裡。
作者欲探索的是:何種程度上,世代意識可能是幾代人的獨特性意識,但仍肯定祖先與後代之間的歷史連續性。
一、作者先回顧了Mannheim的觀點:
屬於同一世代的人在社會進程的歷史維度中有共同的位置。(p.76第二段)
1.「世代位置」:(Turner)將世代定義為擁有共同習性和生活方式通過時間的隊列(cohort);其文化定義為二十世紀社會運動的產物。(p.76~77)
2.「實存世代」中意識的角色:實存世代包括參與在他們社會與時代的特徵社會及心智潮流的那些人,而這參與反應及產生了世代意識。(p.77第一段最後)
世代概念的兩種解釋(DeMartini):隊列(cohort)與血統,是了解社會運動動態和參與的關鍵。
1.隊列(cohort)強調年紀的差異,同輩彼此有較多共同之處;而年輕人的重要性是對於後續的政治發展產生特別的影響力。
2.血統鼓勵我們以不同方式(透過世代意識的延伸)思考代間關係,但前提是兩代之間有較強的紐帶,社運參與者與父母間的政治價值連續性特別強。(p.77~78)
二、Freire與人類的獨特性:
Freire認為批判意識是教育學的主要目標。意識成長的階段可分為:
1.宿命觀點或禁聲文化;
2.相信自己可以部份改變人生,但傾向於盲目的忠誠,缺乏結構性感知;
3.素樸傳遞意識(naïve transitive consciousness)-開始發展對社會結構的覺知,開始政治地思考,不再談論抽象、形而上的概念,而是具體的人與生命;
4.批判意識-對身邊的情況思考與行動,將這些情況連結至較大的社會權力脈絡。
發展批判意識的成長過程則是覺悟啟蒙,是更深地解讀社會如何運作的現實。(p.79)
作者打算運用覺悟啟蒙架構於世代意識。(p.79~80)
1. 主題非常政治;個人和群體在歷史過程中定位他們自己的過程,錯綜複雜地綑綁於他們結構意識的水平。當社會改變的節拍可能增加世代移動的可能性,覺悟啟蒙就是變革實現的動力。
2. 只有世代意識伴隨著結構性理解,對於社會世界,以及對世代潛力去行動、影響現行社會狀況,才能實現實存世代。
3.參與一段歷史共同命運的世代,可能更涉入發展更深的欣賞,對於已然過去者與即將到來者。它可能是提高個人世代身分認同覺知的原動力,再加上連結前面和後面幾代人的感覺。如此,世代意識可能導致代間意識。
Mannheim與Freire都對表現在社會行為的意識有興趣。,
透過他們的看法,我似乎也逐漸能夠理解從各種社會運動/公民運動中滲透出的某些意義,其中有對於同一世代的認同,也有對於前一世代的批判性反思。同時也呼應了前幾天我在網路上讀到的一篇文章,從「世代信任危機」、「世代鬥爭」的視角,探討最近這一次社會運動(被簡稱為太陽花學運)。
三、敘說與代間對話(p.81)
作者在這部份透過論述連結敘說與代間對話的關係:
我們透過敘說生命故事成為我們自己,也活在我們述說的故事中。故事是我們身分的基石。
敘事建構個人也被個人建構,但它們是被包在更大的意識形態元敘事中。因此,就像個人透過述說生活建構故事,作為特定世代的成員也是如此。
文化形塑認知和語言的過程,導引自我生命敘事達成建構知覺經驗、組織記憶、分段和有目的地建造生命中特定事件的力量。
故事是人際溝通的根本途徑,透過聽與說彼此學習,不只是故事本身,重要的是故事的溝通。故事從過去經驗借取意義,影響未來的行動。
對話根本上是社會與歷史的,構成社會結構和社會變革的本質。
Freire認為對話的存在涉及批判性思考。對話的要素是真實話語或反思與行動的聯合。
人類是歷史的動物,對於世代的討論具有一特殊的意義。因為人類能意識到時間,能夠構思因果,從而帶著對世界的意圖行動。
世代意識同時標記著一代有別於他者,同時仰賴一種對於世代間連結的覺知。
對於一代人實現其潛力,使其成為一自我覺知的群體,以行動改變世界而自身也在過程中轉變,需要已經到來且仍將遵循的世代意識;換言之,歷史意識是世代意識必要的但不是充分條件。(p.81)
四、世代認同與新故事的出現
世代意識是由前後世代身分的連續性與不連續性組成。世代是同時間整體地聯繫於歷史過程的不同實體。
人們敘說自身以及他們生活的真實故事,同時指明了他們位置的特殊性以及他們在更寬廣的時間觀點中的定位。(p.82)
作者做了一個研究,訪談40位東德公民運動的領導者,研究特殊政治事件對於年齡異質族群的世代意識的影響。並以訪談者的敘事說明世代敘事:人們述說的生命故事不只是個人的創造,它們是一更大的元敘事的部分。敘事中的經驗同時是他們個人的故事與世代的故事。這些故事發揮了他們與年輕世代的連結的功能。(p82~p.84)
敘事是探索世代意識一個豐富的來源。每一世代都有新的故事可述說,辨認和創造故事是通往世代意識的部分旅程。故事不只是個人處理自身生活經驗的方式,也是繼承和再造。故事可以是歷史位置的指標。(p.84)
透過屬於特定時間與地方的故事陳述,可辨認世代意識。(p.85)
五、結論
我們透過敘事認識世代的成員。所有生活於特定時刻的人建構著故事也被故事建構。流淌過世代間的故事是文化認同,是我們從前代人繼承且遺贈給下一代的東西。透過這些故事,世代成員中的個人在歷史過程中定位自己,並藉此造成真實的改變。(p.85)
透過與彼此溝通,我們揭示世代意識。透過敘說活動,我們將自己具體化,發展我們的意識。(p.86)
閱讀二:蕭阿勤,世代認同與歷史敘事
這篇文章研究的對象是1970年代20至40歲,也就是所謂的「戰後嬰兒潮世代」,剛好是我父母親的那個世代。而我自己也出生在1970年代初期,雖然父母大概是屬於沉默禁聲的大多數,但這篇文章讓我很想更了解父母年輕時的那個時代的故事。
作者指出了這「戰後世代」在政治與文化變遷上的重要性,分析因釣魚台主權爭議及退出聯合國等傷痛事件而「覺醒」催生的「回歸現實」理念,改革主張、世代認同、歷史敘事的密切關係。
年輕的知識份子經歷了覺醒以及對上一代和流亡心態的反省批判,積極挑戰體制,要求社會政治改革。其中重大的傷痛事件是激發他們產生強烈的世代意識的主因。事件使他們從更大的權力脈絡及社會結構,理解政治文化現狀及其世代所屬歷史位置,萌生批判意識與行動。
這引發社會變遷的世代意識,往往鑲嵌於國族歷史敘事。
主要的理論也是Karl Mannheim的世代概念「並不在於生物學上的年齡相近,而是因處於同一社會的特殊歷史過程,經歷類似的社會變遷力量,因此在生活經驗與反應尚有某種共同性,使他們異於其他世代。」
「特定世代要引發重大社會變遷,不會只因為生存於同一時空,必須是他們發展一種具有共同意識的連帶關係,足以激發他們參與共同的命運。」
「在社會變遷快速或社會政治動盪時期…..,年輕世代尤其扮演重要角色。」
「形成一個實存世代需要世代意識」。
以及,Paulo Freire的覺悟啟蒙或覺醒概念:世代位置成員要轉化為實存世代、世代單位,必須經歷覺悟啟蒙的過程。
因此這篇在理論的部分,與前面[閱讀一]引用的理論是有重疊的。
1970年代這群受政治社會變遷衝擊,以不同方式體驗參與要求政治社會改革與回歸鄉土潮流的知識青年構成一個實存世代(回歸現實世代)。作者認為,因為重大傷痛事件而覺悟啟蒙,是實現轉變的關鍵。這自覺而積極的實存世代,並非消極接受既有文化,而是… 能創造出足以帶來重大社會變遷的強烈世代意識或政治變遷理念。
這篇論文提出以「世代交替與衝突」的觀點,解釋1970年代對政治的批判反省行動以及改革主張。透過蕭阿勤提出的世代的角度,似乎又再一次呼應了前面曾提到過,從「世代信任危機」、「世代鬥爭」的視角,探討最近的社會運動(被簡稱為太陽花學運)的那篇網路文章。蕭阿勤的文章則又讓我能更細緻地去看待「處於特殊生命階段的少數人的獨特主張與行動」、「世代意識如何成為社會政治積極行動的能動來源」。最近的這些社會運動的積極參與者,是否同樣可以視為一個實存世代呢?
敘事的角色?個人對於世代位置的自覺,及伴隨而來的社會政治行動主張,通常必須藉著說故事或敘事的方式表達出來。敘事形塑了世代認同。
敘事認同的理論:人們所述說關於他們自己生命的故事與其認同密切相關,兩者之間相互構成,彼此建構。
研究資料:報紙、雜誌、文集、刊物等史料。
研究方法:論述分析法、社會建構論的論述分析立場。「我們言論的方式並非中立地反映我們的世界、認同與社會關係,而是在創造與改變它們上面,扮演積極的角色。」「語言不只是描述的工具與溝通的媒介,而是社會實踐,...」
最後蕭阿勤所寫的研究幕後告白:「生活雖有幕前/幕後,自我難分生命/故事」認為「生命的意義是因為個人的終極關懷,使我們朝著某個清楚的目標前行。」似乎點出了我對於敘說自己生命故事的覺察。
我發現在進行自我敘說時,那些透過回憶持續說出的經驗與故事,似乎正是自己最在乎的部分。彷彿其它被我視為不重要而略去的經驗,就一直處於一種被遮蔽或壓縮的狀態。回溯自己的生命故事,就好像通過某種特殊的凹凸透鏡檢視著過去的經驗般,替我選擇/過濾了自己最重視的部分,被這組特殊的透鏡清楚放大,其他部分透過透鏡則擠在一堆、扭曲甚或模糊。
事實上,我一直隱隱感覺得到是某種「深信」、某種力量與盼望(自然經驗、人與自然間的美善關係),持續在牽引著我,探索著自己可能的進路;蕭阿勤的幕後告白,很明確地點出了「它」就是「終極關懷」,讓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只是在我的經驗中,這個目標剛開始並不甚清晰,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就像置身在荊蔓橫陳、荒草沒膝的山林裡持續地「找路」,直到最近幾年,因為我的「反覆踩踏」,「路跡」才漸漸被「踏」出來,更確認那是我的終極關懷。
我想,終極關懷決定我們會拿起怎樣的凹凸透鏡去看待生命經驗,以編織故事主軸。
「我們用故事/敘事來釐清個人/群體生命在時間之流中從何處來、置身何處、往何處去。故事幫助我們理解生命的意義,向自己與別人呈現我們是誰…。敘事與認同建構難分難解,…」作者這段話欲闡釋的是「敘事認同」理論,卻也彰顯了敘事「向前、向後、向內、向外」以及「經驗的意義化」的特性。
我的解讀與想像是,「敘事認同」是否就是由終極關懷所導引,使我選擇、決定要拿起,甚至用得越來越熟練地那組凹凸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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