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時分跨上單車，沿著柴梳山側的小路輕快地往河邊騎去。越過內灣線鐵軌後不久，便遇上來自竹中口的柯子湖溪，溪畔續行，抵達頭前溪的堤防邊。

順著堤防，穿過盛開的大花咸豐草綴成一片白色星海的單車小徑，往西直赴九甲埔。花叢間白粉蝶熱鬧歡騰地劃著舞著，乘氣流迎面飛撲而來，在幾乎撞上的距離，輕盈閃躲。

這是一個三月吹南風的日子，天空淨藍如琉璃容器，陽光透明得讓人睜不開雙眼。 從九甲埔附近越過堤防進入溪岸，象草挑著一束束長尾巴，在風中左搖右晃搔弄著我的臉頰；單車穿過夾道的鬼針草時，帶鉤種子黏了我們兩褲管。

我們一時興起的造訪，似乎是種不速的入侵，驚起一群正在草叢上談天說地的斑文鳥疾飛走避，鷦鶯振翅飛起，換了一枝象草繼續邊盪鞦韆邊哼著小曲兒，半空中則不時傳來小雲雀啼唱的一串長音階。

高架道路傳來陣陣車行的風切聲，然而文鳥、鷦鶯與小雲雀的協奏曲，始終在溪畔浮跳伴唱。我開心地享受著這曲野地旋律塞滿聽覺區空隙的奇妙感受。

河床上圓滾滾的鵝卵石，埋綴在細軟的泥沙中。泥沙上頭猶有一波波水流的痕跡，
這不知道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思緒飄著飄著，泥沙上頭紛亂的足印牽引了我的視線： 大大小小的三、四趾足印，看似紛亂卻又隱約有著些秩序。試著用目光追蹤一排腳印的去向，想像著牠當時在這裡做些什麼，有種偵探的味道。

最大的四趾足印，看來當屬小白鷺或者更大的鷺科鳥類；細小的足印較多較密，也許是一大群鳥的集體行動吧；有些似乎在沙地上行走了一段；有的旁邊還有一串較尖細的，像是嘴喙的啄痕，難不成是邊走邊啄食著什麼東西嗎？低著頭欣賞這幅水流與飛禽共構的沙畫，出神入神間，彷彿從中稍稍窺知了河灘野地的秘密。

一群方從天空翩然落下的小水鴨在河中央淺淺的水潭振振翅膀、浴洗嬉戲。我們暗自慶幸能在這裡遇見這一群尚未北返的候鳥。水邊灘地疾走的鶺鴒偶爾停在石頭上，以優雅的長尾羽，為春天的序曲敲打著節拍。這個時節遇到的黃鶺鴒 羽色較偏灰色，待換上一身鮮豔的黃，就是牠們北返之時了。

我們在河畔的小徑穿進鑽出，尋找著前幾年發現有人在溪邊放牧水牛的那片草叢。(真的嗎？還有人在放牧水牛)乍聽之下，是不是覺得頗不可思議？讓人聯想起徐仁修老師「家在九芎林」書中，幾個牧童在頭前溪畔牧牛的童年故事。而另一個河段，曾經看過有人以鵝卵石圍成的石滬捕魚。這一次，我們卻找不到那座石滬了，不知道是人為因素，還是經過去年颱風的大水之後消逝？

附近的千甲里與水源里多水田及菜園，因為引頭前溪及其支流的水灌溉，渠道網絡極為複雜，我們還曾經在田間溝渠見過田螺，只是真沒想到還有人仍在溪邊過著這麼親近自然、仰賴自然的傳統生活。

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會來到頭前溪畔。又像是是像巡視領地一般，看看自己熟悉的事物是否依然存在。置身在這個變化十分快速的大環境，常見高樓迅速拔地而起，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對荒野快速消失的憂慮與不安。 (2006-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