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去頭前溪邊散步吧，說不定會遇見小水鴨之類的候鳥呢。」阿德提議。
未知而有趣的散步總是令人眼睛一亮，當然不能錯過。
車子停放在千甲路附近頭前溪的堤防邊，我們拎著望遠鏡，俐落地爬過堤防，沿著河岸一直往上游行走。高架橋上穿流的車聲轟隆作響，小雨燕在頭頂上飛快地塗鴉著天空，明明仍置身文明城市，翻過堤防那邊，卻彷彿進入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幾年前市政府曾經在河邊做過一些類似親水公園、運動場的設施，幾次颱風大水之後，全都被泥沙卵石淹沒掉，漸漸長滿了比人還高的甜根子草。溪畔小徑不知何時會被伏地遊走的蔓生植物整個掩蓋住，有時，隱約的路跡又會重新出現在足下，這趟徒步實在有著探險的趣味！
這是一個格外乾旱的季節，頭前溪的水量涓細得可憐。有時草叢後面隱藏的一些小水潭現身，眼前迅速掠過一抹藍綠色閃電，讓人精神微微一振——是小翠嗎？居然還有翠鳥在這裡捕魚呢！
一列夜鷺從右手邊頭頂列隊掠過，另一行白鷺鷥則從左手邊交叉劃過天際；夜鷺是鳥類世界的夜貓族，天亮以後，就換上白鷺鷥出來活動覓食；此刻牠們正在空中進行著交班儀式。
抬頭望望高速公路與快速道路等現代化的網絡凌空而過，我們在頭前溪畔卻安享著與世隔絕的野趣。
河岸邊挺立的一棵樹，在陽光下嫩綠而亮眼，讓你很難不對它行注目禮：是什麼呢？發新芽還是開花？這個季節—該不會是柳樹吧？我想到去年大約這個時節，在武陵的山坡上看見開滿花的褐毛柳，逆著光的每一支花序，在午後的微風與艷陽下閃閃發亮。
阿德二話不說地跑去樹下:「真的，是開花的水柳呢！」
沒有想到會在頭前溪畔遇見這麼美麗的柳樹，這樣熱鬧、這樣豐盛地開了滿樹黃綠色的花朵。每一支葇夷花序都由許多朵小花群聚而成，從下往上張開的每一朵小花，又各自吐出黃色花藥的雄蕊。
空氣中許多嗡嗡作響的小蜜蜂，正忙碌地在花朵間穿梭、訪花採蜜，我們在樹下待了許久許久，這是今晨最為動人的遭遇了。
喜歡這樣漫無目的地在頭前溪畔散步，就因為不知道這一次將會遇見什麼，也許以為會遇見候鳥，卻是更令人驚嘆的生命。
沿著河岸的小徑續行，有時鞋子會踩過爛軟的泥灘，我們興致高昂地期待著下一次穿出植叢後無法預料的驚喜。河岸仍時時可見開花的柳樹，將早春的頭前溪畔刷上一層新綠的色彩。

註: 1. 節錄版曾刊載於《大地地理》雜誌 205期 94年.4月
2. 水柳: Water willow 特產於台灣低海拔溪岸濕地或水邊的特有植物，是冰河時期影響遺留的印記。落葉小喬木，雌雄異株。單葉互生，卵形，細鋸齒緣；葇荑花序頂生；蒴果；種子被有柔毛。水柳還是紅擬豹斑蝶幼蟲的食草之一。

(2004-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