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蓄的假期 到了每年十月時 就該給了墾丁
尤其是我最近已有些疲憊於電腦鍵盤 程式除錯 擠奶 開會....這樣單調呆板的生活模式
甚至有一些自我離棄的感覺
或許 並沒有這麼嚴重 不過深感自我覺察的匱乏 倒是真的
於是 什麼都提不起勁

十月是赤腹鷹與灰面鷲南飛度冬的時節 也是落山風一陣強過一陣 越吹越緊的時候
南下度假那天 東北季風增強了 又是一波鋒面到臨 緊緊追著我們跑
幸而車駛過北回歸線以南 暖熱的空氣卻讓人想在這深秋時節換穿夏衣

黃昏時分抵達落山風強勁吹襲中的墾丁 白晝的高溫似乎與入夜以後的風寒不成比例
夜色深了重了 一群孩子還在閩式建築的院落裡奔跑
留連在踩高蹺 推鐵圈 ...等等傳統童玩的樂趣當中
而大人們也跟著他們的帶領 在瞬間滑過時光的夾縫 回到那微弱路燈下 童年的歡樂場景


第二天早上依往常慣例進墾丁牧場品嘗新鮮牧草汁與早晨九點剛擠好的羊奶
無須美味佳餚 牧草汁與溫熱鮮羊奶淡淡的甘甜味 其實就已填充予我們滿心的幸福感了
有時候 飽食一頓之後 往往讓人內心有些空虛
吃得少吃得簡樸 反而讓人更能感恩地體會珍惜食物的真滋味呢

迂迴穿梭在社頂高位珊瑚礁間的步道 彷彿走上千百回也不覺厭倦
每走幾步 但見秋風呼呼 撥亂了群樹的綠髮 枝椏搖擺彎腰 群蝶逡巡飛舞
通過一個風門 視野頓時延展成一片寬闊
穿越幽暗的一線天峽谷 景象也步步不同
綠蔭遮掩了正午前後毒辣的日頭 好幾個家庭在樹下鋪起雨布 一面乘涼一面午餐起來
我們並不急著走出社頂綠色隧道 多享受了一會兒迎面撲來的滿眼綠意

午後 我們決定去籠仔埔大草原一解去年的謎團

記得去年抵達籠仔埔的那個下午 強勁的落山風在草原上頭撥弄著陣陣草浪
我抱著六個月大害怕強風的小咕嚕躲在車內
風呼呼地吹得草原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應和 澎湃洶湧的草浪是何等誘人
阿德像個頑童似的興奮地跨過欄杆 一頭鑽近草原裡 追逐風的尾巴去了

崎嶇顛簸的產業道路盡頭轉出一輛滿載歡呼聲的彩繪鐵牛車 正加速駛離草原
她們去大草原裡做什麼呢?
後來阿德告訴我 他在網路上查到資料 那是一家民宿 用鐵牛車帶他們的住客去籠仔埔尋找梅花鹿
最後三個字 我聽得眼睛都亮了

一年後的今天 我們故地重遊 小咕嚕已經會走路會跑了

阿德將車停在產業道路越縮越窄 寬度再也不能容納一輛車通過的樹叢旁邊
寬闊的草原不見牛隻 也不見羊群 真是啟人疑竇
一位當地居民騎著摩托車經過附近 向我們問明來意 指點了籠仔埔的地形地勢

小咕嚕大概是早晨在社頂走累了 此時躺在揹巾裡頭好夢正酣
我們順著下坡路 沿凹溝邊緣走上一段 羊群竟然在左手邊山坡的長草中現身
我想 生活在這樣廣袤的大草原上頭 這群羊應該永遠都不用擔心草不夠吃吧
續行不久 幾個晶瑩的小水塘點綴在草原之上 反射著下午時分的湛藍天光
先前好心指路的阿伯曾說 那幾個是天然而且無污染的水塘
可以想像住在籠仔埔的牛群和羊群多麼有福氣

沿著森林與草原交界的邊緣步行
橫過野放以前曾經有很多梅花鹿的山溝 向著看似無盡的大草原穿行
我只感覺自己極度的微渺 像逆流穿行於豐水時期嘩嘩流淌的七家灣溪
阿德揹著已經十公斤重的小咕嚕 不斷地走著走著 絲毫沒有疲倦的樣子
一直走到草原上坡的頂端 接近樹叢處 阿德才回過頭看著隨風奔騰的草浪
阿德說 他一直走著 只是想找一個夠高的地方 看看這片草原究竟有多大

我們在草原中央下坡
(是否真的是草原中央呢? 我也無法確定
因為草原綿延過高低起伏的地勢 視野裡的盡頭 或許只是視覺極限造成的假象罷了)
走過小溪 走過牛群留下的足印 又上坡走向靠近來時公路的那一邊
可以望見龍磐草原和聯勤中心遠遠地與我們對看
我幾乎忘記此行的目的之一是想遇見梅花鹿 只是在草原千變萬化的面貌當中深感著迷

牛群又隱身於何處了呢?

重新循著下坡路回到晶瑩的小水池附近
順著先前好心指路的阿伯的指引 爬上最高處的一座小山丘
通往小丘的小徑似乎是被覓食的牛群踩踏而成
有一段路不僅僅是草皮被磨光 牛蹄印反覆踐踏 走出一道道侵蝕甚深的溝谷 也隔成一座座高聳的駝峰
小山丘可以將整片東南向的大海灣進收眼底
我們在草地上坐了一會兒 終究受不住落山風的襲擊 決定折返

車行至聯勤附近 隨性決定坐在龍磐草原上等待墾丁黃昏時分的彩霞
小咕嚕已經清醒了 強風吹得他拼命地躲藏
只是待在草原上頭 風總是有辦法鑽進每一個縫隙 我們無論坐著或站著 依舊無所遁形
時間越晚 恆春半島東側的落山風似乎越發強勁著肆虐起來 催趕著我們
於是 又驅車行經埔頂村 抵達西側的砂島 在砂島看著夕陽沒入雲層裡

深深愛上了行走在草浪奔騰中的感覺
縱然那種奔騰 讓人有一種在大海當中被淹沒迷航的迷失感
可是那種沒有疆界 沒有邊緣 沒有框限的視野 是何等迷人呢!
爬上一片草坡 有限的視界裡又出現另一片草坡
而人世間又有什麼是真正靜止不動的呢?

雖然是一片私人的土地
但是在遠離過度開發與妥善的經營之下 保存了它的自然環境與景觀
曾經在這裡活動的梅花鹿族群
能在這片草原上頭任意移動啃食的羊群牛群 真是幸福呢!